只是和美国队之间1.4的分差,这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数字,恰恰应了那份不曾宣之于口却始终存于心中的念想,让华国女队沉浸在了无解的悲伤之中。
大前年我们输得奖牌都丢了那回,好比上了断头台,快刀子一落,痛断肝肠。可今天这个状况,却像是钝刀子割肉,甘心服气是不可能的,说不甘心又说不出口,而银牌和金牌之间的一步之遥便是万壑千山。种种既痛快又遗憾、既痛悔又无悔的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人如同置身冰火两重天的煎熬,怪不得她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都哭成了泪人儿。尤其是澄子,平日多么注重形象风度的一个人,竟然扑在挡板上以头抢地嚎啕痛哭,阮导拉都拉不住她,哎等等……平衡木的决赛资格不知道章导处理得怎么样了……。
正在强迫自己扭转思绪别再回想刚结束的比赛而是镇静下来去考虑后面的事儿,简秋宁忽觉肩头上传来手指轻轻踏触的感觉,只见小张导欲言又止地递过来一张纸巾,她便抬起环在怀里林舒静背上的一只手接过来往脸上抹了抹,好嘛,还笑话这几个小妹妹呢,自己这所谓“身经百战”的也没好到哪儿去,不知不觉间也是泪流满面,纸巾上留下一大片被泪水洇开的淡红色眼影。
“好了静静,把眼泪擦擦。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今天的表现可都是很好的,哪怕没比过对手,难道我们自己就不能觉着自豪了?难道后面的单项决赛,还有明年后年,就一定没有比过她们的机会?一味伤心流泪,那可成了输不起了。一会儿就是颁奖仪式,这是我们堂堂正正拿下来的荣誉,无论如何也要抬头挺胸,笑着接下来。”
这会儿说那些劝解安慰的话肯定是没用的,简秋宁很了解几个人的性子,果然这话一出口,不但林舒静马上收住了哽咽之声,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的沈缘初和闻知雅更是齐齐抬起脸来,湿漉漉的眼睛里立刻恢复了几分明亮朝气。
只有徐若澄还趴在挡板上,竟是充耳不闻。
“澄子。”见徐若澄这个模样,简秋宁心里越发难受,她刚刚那两句有点激将法的话其实主要就是说给澄子听的,没想到她竟然无动于衷。对这话都无动于衷,那便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了吧,于是便上前轻声说道:“我说了,后面还有比赛……”
“没有了。”
徐若澄豁然转过头来,挥起袖子往脸上一抹。眼睛里还染着被泪水浸出的红血丝,目光却是苍凉锋利的坚决,连简秋宁也被她震住,一时不敢再说什么。转过头去,却又正好撞上已经和林舒静等三人站到一处的安辰的眼神。
还是保持沉默吧。简秋宁今晚不知道第几次苦笑,其实除了她和闻知雅,这块银牌是另外四人的第一块世锦赛奖牌,也是很有分量的收获了。然而此刻究竟是没有一个人有心为这份收获感到一丝欣喜,即使是站在领奖台上怀抱鲜花望着国旗缓缓升起时,回想起比赛中那些满溢着斗志的瞬间,心头也唯有满满的苦涩。
“好好好,安全过关安全过关。”
赛程安排紧凑,两天后看点十足的女子全能决赛按时开始。转眼之间两个轮次结束,备受关注的资格赛前四名也各个不负众望,跳马、高低杠谁都没出破绽,平衡木这个失误率极高的项目当然就成了决定最终结果会是意料之中还是黑马频现的关键。
简秋宁作为资格赛第一首位上器械,成套只在前屈上法后面稍微出了点纰漏,原本该接两个跳步的只成功连上一个,其它都是和前两场一样优质的完成,这时大屏幕上正在回放她刚才钉住的团身旋下。这最凶险的“独木桥”平安渡过,张卉喜得不住点头,在她心目中这全能金牌就算是一半握在手心了。
“可惜我上来太急了,上法有点偏左边,就没敢再接竖分,这0.1说实话不该丢。”简秋宁却完全不敢掉以轻心,虽然14.250的平衡木分数是满意的,但奎勒这次世锦赛仿佛打了鸡血一般,要是她能拿出资格赛那样的发挥那这个成绩可就不太够看,针尖对麦芒的恶斗必然要持续到最后一轮。
“这就很好了。”张卉也是明白对手厉害的,只不过她潜意识里总是觉得平衡木这个东西没人能万无一失,特别是6.8这种顶级难度,怎么可能说顺下来就顺下来?看那个奎勒其实也是很紧张的模样,还要隔五个人才轮到她,她此刻就在对着挡板“面壁”静思了,那凝重神情不像经验丰富荣誉满身的老将,倒像华国十三四岁第一次上全国比赛的小姑娘似的。这压力越大,出问题的概率更是绝不会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