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对。”曹咏之偏偏就吃这一套，尤其提到俞木槿的进步。“我们不能要求绝对的零失误，只能要求无限趋近于零失误，就是这个道理，对不对？现在我们华国队的平衡木在国际上是有绝对领先优势的，刚才徐若澄和钱笑笑的两个14.9成套，这个分数拿到国际上基本就是金牌。章导统筹调度，功不可没啊。”
“哪里，哪里，主要还是我们的女教练们亲力亲为，付出心血。”章龄有来有回地说着恭维话，自由操场地上提示音脆生生响起，他抬眼往场上望去，心脏也不禁为即将尘埃落定的结果紧张得砰砰直跳。
第一个抽中上自由操的正是钱笑笑。常听人说琵琶是沙场征战之音，现在这个情势之下听来果真是如此，这琵琶曲的配乐衬着钱笑笑难得一回转正的立转四周很有些头角峥嵘的气势。开场串直体后空翻1080接前团回笼，落地稍稍趔趄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形，赛垫外掌声响起，也有不少人的心眼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关键时刻能顶住，这孩子还是相当不错的。就是终究存着些私心算计，不够坦荡，但那又何尝不是人之常情？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她都十八了还没上过大赛，看周蔷如今的处境就知道，十八九是一道坎，怎么怨得她拼着众叛亲离也要给自己博一个出头之机。
章龄默默地盘算着，一面也观察着其它几人的表现。都和意料中大差不差。安辰第二个上场，毕竟是十六岁的小选手面对即将出炉的名单不能不紧张，她今天状态总体还是稍微有些不在线，和刚才的高低杠表现差不多，稳倒是稳的，却不能尽善尽美，第二串后540-前540两脚踩出了界外。第五个是林舒静，这小姑娘自从高低杠失误之后一直死死绷着脸，眉毛皱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不过还是基本把成套顺下来，除了最后的原地劈叉540度数差得有点多。
她们两个今年这么能拽住场已是殊为难能可贵，曾几何时都是很不被看好的呢，如今也成为当之无愧的中流砥柱了。可惜中间还夹了个没发挥好的闻知雅，做个后团两周都能扶地；还有个看得出这回真尽力了——连1080挂串都硬是咬着牙塞进来了——但还是扶不上墙，900前空翻坐地的俞木槿。
这项的厚度要顾及两头，终究还是不够丰足。
“咳，小雅姐，有时候就是‘玄学’，你看我这个团旋连摔了几次，今儿不也成了。”好在好久没顺过自由操的沈缘初今天成功完成成套，也算是弥补了一些高低杠失误的遗憾；紧接着又是简秋宁登场，自由操毕竟是她世锦赛三连冠的最强项，不比平衡木偶尔还会露怯，这一套简直是滚瓜烂熟，直体旋、挂串长串、后直两周回笼高难度动作接连钉住的“轰炸”之下，终于驱散了章龄心头最后一点阴郁的疑云。
抽到最后大轴的是徐若澄，她的堪称一个巨大的惊喜：全锦赛理论难度5.2的成套居然已经如数恢复，且发挥相当出色。三串空翻都基本钉住，挂串的度数很充足，两个结环转体180的跳步更是所有人里完成得最有“教科书”风范的，不愧是悟性绝佳的平衡木女王。
“好！好！澄子不错！圆满完赛！”音乐低落下去，章龄走到赛台边带头鼓掌，却猛然瞥见身边立着的阮漱玉神情相当不对，竟然一丝喜色也无，心里猛然就是一沉。别过头去看，只见简秋宁的脸色也不好看，一排整齐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徐若澄下场之后第一个去拥抱她，她的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什么，看口型能猜出大概是“还好还好”和“吓死我了”。
几十年在训和执教的经验积累下来，章龄直觉一转几乎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而没有细问确证的时间了，曹咏之已经在示意简秋宁集合队员——简短的训话之后，他们便要去会议室进行名单的最后讨论，再之后，板上钉钉的名单就将公布天下，再无可更改。章龄只好叹了口气，带着复又沉落下去的心情，站到五排队伍前边。
“章导这个名单拟得很全面，不仅团体成绩有保障，四项也都有竞争力。但是亚运会嘛，我们队伍在亚洲范围内还是很有统治力的，是否要在保证竞争力的基础上再考虑考虑选手的省籍归属问题呢。一共就五个名额，我们各个省队都在为国家队培养输送人才方面做了不少贡献，能照顾到他们的利益，还是要尽量照顾到的。”
曹咏之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
异议的指向性相当明确。章龄提议的五人名单里，林舒静是东道主选手，李竹君来自国内女子体操最强势的粤省，沈缘初背靠的闽省则有赞助商支持，“省籍”完全挑不出毛病，当然，她们的成绩也完全配得上这一席出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