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将军朱紫和汪威也跟着一起跪了,道:“孙副帅所言非虚,还请大帅留情。”
孙毅却摇摇头:“吃了败仗,按律当罚,我无话可说。”
姚远沉默片刻,淡声道:“什么时候夺回巴勒林,再来我这儿领罚,都起来吧。”
“谢大帅恩典。”众将谢过后起身,才终于感觉这帐内温度升起来了些。
“今日一战算是小胜,大家辛苦了,但庆功不宜过度,切忌骄奢,吃完就回去休息吧,夜巡照常。”
他说罢便往帐外走,然后又顿住脚步,看向左将军朱紫,道:“纵然朱将军巾帼不让须眉,但毕竟北境苦寒,女儿家在这儿不容易,你和杨梅有什么不便之处都可以说出来,不用顾忌太多。”
杨梅正是伤兵所的医女,平常和朱紫住在一起,是北疆驻军中唯二的女性。朱紫是个横刀立马的女将军,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但杨梅不一样,她不一定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或许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讲出来。所以姚远也是给她行个方便,如果需要帐中增添炭火盆之类的,有他这句话,后勤方面必然没有问题。
朱紫闻言十分感动,连忙抱拳行礼:“末将明白,谢大帅体恤。”
姚远不欲多言,摆摆手便走了。
......
与此同时,京城。
在奉天殿的朝会上,没有姚远压制的朝臣们终于开启了畅所欲言的模式,七嘴八舌的上奏让李迟听得头昏脑胀,都快在龙椅上急哭了,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内阁首辅秦山,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秦山会意,上前两步,朗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如今北疆告急,我们待在京城当然毫无感觉,但若是等到北蛮人的弯刀捅到面前,那一切都晚了。——北疆是南平国的北疆,是我南平国抵御外敌的城墙,趁机削权只怕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依我看来,此次应当全力配合,增加军饷供应。”
秦山在朝臣中颇有声望,在文人学士中也极富盛名,他此时一发话,方才争论不休的声音便逐渐停了下来。
“嗯......朕也深以为然,那就依秦阁老所言吧。”李迟的内心有些茫然,但直觉告诉他,听秦山的没错,“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就散朝。”
他每天最期盼的就是散朝,然后可以回崇政殿清净一会儿。
姚远不在,就没人盯着他批奏折了,所以他可以把大部分奏折转交给内阁处理,他相信秦阁老的人品和能力。
李迟这会儿有些闲暇,于是又起身去御花园里闲逛,一众宫女和太监都跟不上他轻快的步伐。
他像个孩子似的在御花园里采蝶,却没有玩伴能陪他。他曾在书中看过古时帝王会自称“孤”,意思是孤家寡人,这会儿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终于,他跑累了停下来,目光落在了一棵杏花树上,按理说杏花三四月份才会开,但此时这枝桠上分明结出了一颗花骨朵,含苞欲放的,可爱极了。
李迟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踮起脚尖,折下这朵花,快步跑回了崇政殿。
他铺开信纸,提笔写道:“姚将军,听闻边关苦寒,不知战况几何。我独坐京城,甚是挂念将军,希望战事早日平息,将军平安归来。御花园的杏花开了一朵,送给将军,希望将军喜欢。”
写完便将花枝与信纸一起包好,唤人来送去北疆。
......
姚远收到信的时候,刚带领玄冥军打下巴勒林。
他将长枪一挥,甩去上面的血珠,然后又将枪头上被染红的白缨取下来,打算等回营之后好好清洗一番。
传信兵突然来报,说是京城来的信件,还打的是红头标,说明是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要信件。
姚远心里一咯噔,险些被银枪的刃给划破了手,他连忙接过信件展开,结果就见一枝杏花掉了出来。
姚远:“???”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打开信纸,一目十行地读了,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塞北秋风烈马,江南烟雨杏花。
倒是莫名应景了。
于是他回到军帐中,欣然提笔回信:“谢陛下一番好意,臣心领了。北疆战事顺利,年关之前臣会回京述职。京中宵小之徒或许会趁臣北上期间作乱,还望陛下保重。今后若非紧急情报,切记勿再打红头标识。北疆多风雪,恕臣无以为寄。姚远,敬上。”
传信兵拿了回信便立刻启程南下,片刻也不耽误。姚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大雪中,轻轻叹了口气。
李迟果真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若是生在普通富足人家,应当能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更何况他那么可爱善良。
可李迟他姓李,生在帝王家,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爱和善良无法帮助他坐稳江山,甚至有可能成为让他送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