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她双眼已经适应了光线,可以毫不避讳地与天机对视:“那个人是谁?”
天机不说话了。危险的巨大眼球直愣愣盯在她身上。像一只凭空伸出来的断掌,伴着血液的润/滑,冰凉凉抹过她全/身。
“好,那我们不说这个。”猛烈的狂风不断卷过她的大衣裙摆,卷起身后一屋子人惊恐的哭声,抛向更远的天幕。 “你不能来到现实世界杀人,所以,唯一杀死我的办法,就是在这个游戏里,对么?”
“无论我有没有在十轮回答中胜出,列车的轨道最终都会转向我所在的房间,对么?”
天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试图直接调动死亡激光从天而降。可闻无眠站得位置狡猾,没有完全脱离房间范围。智能系统无法选中,在它脑中滴滴滴地提示“未发现目标”。
【太聪明不是好事。自古以来,聪明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
游戏裁判虽然要遵守一定规则,但足以在整个游戏中握有生杀大权。比如第一次游戏里的破军,仅为了使游戏人数变成双数,就随意射/杀角落里的狼尾。多数人看见裁判的第一反应是躲,避免眼神接触。尤其是当裁判开始威胁,表明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了。
“那说明他们不是真的聪明,”闻无眠却兴奋起来,嘴角扬起志得意满的笑。下一瞬间,眼里的光芒酝酿出不屑:“我猜对了,你果然是为了杀我。怎么、这就是你为我精心挑选的死法吗?”
即使正对车头,几分钟后就要变成一堆残肢碎肉,她还能气定神闲地与裁判讨论死法,言语间多有轻蔑。屋内其他人被震惊地说不话,有些人忘记了哭泣,呆呆目视闻无眠的背影。
她看看边上另一条并列的铁轨。此时岔道已被完全固定,列车即将奔上他们所在的轨道。
“电车难题。”她冷冷一笑,“起源于伯纳德·威廉姆逊的枪决原住民问题, 1967年被菲利帕·福特化用,在《堕胎问题和教条双重影响》中首次提出。真没想到,在命理里主智慧、机械技术的车马星天机,居然会沿用几十年前老掉牙的思想实验模型。天机,你到底是江郎才尽,还是本来就是冒牌货?”
电车难题是上世纪伦理学领域最出名的实验之一:将五个人绑在一根铁轨上,另一个人绑在另一根铁轨上,火车启动时,你会选择拉动扳手使火车改道,以碾死一个人的代价救下五个人吗?
简而言之,就是同不同意牺牲一条无辜的性命,去救本来要死五个人。
关于原版问题的解答,涉及到各种主义,不同的思想流派,全世界的人们一刻不停,讨论了五十几年,仍然各执一词。天机在“数字电车”中做了一点修改。它剥夺了玩家关于“改不改岔道”的选择权,进而把所有玩家扔上铁轨。最终能够留在那一条铁轨,全看玩家聪不聪明。
自从第一次进入游戏,闻无眠就摸清了游戏的特性。天机的做法绝不是在告诉玩家:哪怕被绑上铁轨,面临绝境,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起死回生、逆天改命。相反,它得意地站在高高在上的角度,嘲讽人类无知:人类自以为拥有改不改岔道的权力,殊不知只是被绑在轨道上的实验品之一。想生想死,全看它们裁判的脸色。
【老掉牙*7.7.zl吗? 】
天机离她更近了些,不断散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气:
【这可是你们直到现在都津津乐道的东西。我只是投你们所好,为你们设计了这样一个有意思的游戏,希望你们能在游戏里找到回家的感觉。 】
闻无眠挑眉:“比如?”
【比如? 】
天机凑得她更近了:
【比如哪怕是一个最普通的管理层,一张纸一行字、盖个章签个名,就能让有些人大逆不道上天堂、有些人大善无疆下地狱。我对你们太仁慈,甚至给了你们改变轨道的机会。你们在现实世界可没有这种机会。每一个进入我游戏的玩家,都应该感谢我,是我赐予了他们新生!让他们免于像臭虫一样,一而再、再而三被碾死在轨道上。而死在游戏里的人,也应该感谢我,是我帮他们永远免除了这份痛苦!他们到死都记得我,到死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
“……”天机眼中爆发出无数血红的血丝,形态可怖,状若癫狂,连带脑袋上的礼帽线条都扭曲起来。
它看上去比任何一个裁判都要疯得厉害,把自己视为无所不能的“救世主”,无比享受掌握玩家生杀大权的快活。
屋里的人大叫着往后退去,直到背部抵到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发出濒死的呜咽。
闻无眠的身形不曾晃动一下。
“这就是你的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