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步流星往外走,到门口停了停,指尖捏住程七外套领子竖起,又弯腰单手抱她在臂弯里。
“你怎么这么瘦?”
她还没等回话,车门开,夹着石榴香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男人把她安顿好在副驾驶,又关上门。
对面房门依旧大开着,没人敢来关,车灯太过耀眼,显得房子像是没开灯似的。
车子压过那片倒了的栅栏咯吱响,彻底掉过头。
程七视线追着房子,回身趴在车座上往后看,随着北风吹倒另外一边的栅栏,那房子的灯光也看不到了。
“后座有毯子。”男人突然开口,程七吓了一跳。
她转回身看向左手边,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立刻收回视线,身子往下滑,用立起的衣领遮住自己的脸。
“你长的像你姐。”他声音缓和好些,没了刚才压迫感。
车子轻微晃动,程七腿上出现一条带有白色小山羊图案的毯子。
等了会儿,没听到其他动静,也没有男人说话,她一点点慢慢地拉过毯子,盖在手上,又盖到胸口,最后盖在鼻子尖。
很软很舒服,跟大姐送她那个小羊娃娃一样软。
想起大姐程七忍不住地掉眼泪,她不敢哭出声,指尖捏着毯子盖住半张脸,一边假装睡觉一边流眼泪。
她第一次吸鼻子时,车里响起音乐,钢琴音伴随海浪循环渐进,唱歌的男歌手嗓音像是念诗一样好听,空灵悠扬。
她第五次吸鼻子时,车停了。
程七屏住呼吸,紧闭上眼,她听到旁边车门打开又很快关上。
车里的歌单曲循环,她等着这位男诗人又唱完一遍,身边还是没动静,才慢慢转头看。
那人站在车外靠着车身,只留半个背影。
他姿态随性,手搭在后视镜上,指尖夹烟,能看到烟灰好长一截,风一吹,散了。
程七看到左手边放着一包纸巾,她正需要。
瞄了眼外面的人,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她快速抽出一张擦干净鼻子,又藏到口袋里。
又等了半首歌的时间,她手探出毯子,连抽好几张纸巾,又缩回来。
男人指尖的烟燃尽了,回头搭了眼车内,开门坐进来。
冷空气涌进来,程七毯子往上拽了拽,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里温度刚好,驶出村子后更加平稳,男诗人的嗓音很好听,中途程七偷偷瞄了眼,看到放歌的小屏幕上写着:《贝加尔湖畔》——李建。
外面景色从全黑变成点点光亮,又到连成线的光极速略过,眼睛根本抓不到。
程七后知后觉自己已经离开晋寿村了,她手指早就恢复知觉,捏着毯子上的小绒毛轻声询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车里音乐声音变小,但没人说话。
红灯,车停。
程七小幅度转头,发现男人幽深的眼正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好几秒,程七实在扛不住,躲开视线又藏到毯子下面。
耳边响起男人慢条斯理的回答:“按照你老家的规矩,你应该叫我姐夫。”
听到程有富叫他贤婿,程七就知道他的身份,她其实是想问名字的。
听说他前段时间来过一次,当时程七在地里掰玉米,没见到人。
绿灯,车启动。
程七又听他说:“霍霄。”
霍霄,程七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就是大姐两个月前,亮着眼睛说要带她出国的人。
大姐应该特别喜欢他。
车子拐进小区,那些流水式的光消失不见,外面亮起小灯,接着大亮。
地下车库没风,但也阴冷。
霍霄停好车,下去给程七开门。
程七下车时外套掉在座位上,她抱着毯子回头看衣服,不知道该不该拿。
霍霄伸手越过她,拿起外套又披在她身上。
进电梯时,霍霄刷卡,亮起数字12,他手搭在程七肩膀上拍了拍:“别害怕,电梯。”
失重的不舒服感让程七无声提了口气,好在时间不长,电梯门开,她跟着霍霄下去。
他的家跟他这个人一样,没等进门便先有种冷肃感扑面而来,生人勿进的态度。
屋里面非常温暖,与他家装修风格不符,他家又干净又冷淡,漂亮是漂亮,就是刻板的没什么人气儿。
程七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房子,比村长家都大。
她情不自禁往前走,站在落地窗前,窗外万家灯火,而她飘在空中。
“随便逛,”霍霄挂起衣服,又拿了拖鞋放在她脚边,“喜欢哪间就住哪间。”
程七低头,看到自己脏鞋踩了一串的土印,脸瞬间红了。
她换上拖鞋,拎起自己的旧鞋到玄关处,犹豫了一阵,把鞋摆放在离霍霄皮鞋最远的地方。
回头看见地砖上的土,她又拿出之前没用完的纸巾,蹲下身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