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雨从头上落下来,滂沱盛大,灿烂得让人眼眶发红。池煜同沈桎之一起高高举起那个奖杯,两个人的名字并排刻在大赛的纪念榜上。
池煜下了台,被媒体拉去采访,沈桎之到后台去接电话。
热闹的祝贺听了一路,沈桎之在电话里听到了不一样的。
那头同他讲,他父亲查出癌症了。
“该属于你的家产,你要争。”
沈桎之想笑,却没真的能笑出来,只觉得很悲哀。
他问,你们把我当什么了。
沈桎之的二叔接过电话,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一直把你当沈家人,所以才同你讲这些,你不要想太多。”
沈桎之这下真的笑了,他说:“你们找其他人吧。”
二叔一下子就变了语气,音量提高来,问:“家产这些事由不得你决定,你自己手上握的股份你心中应该有数!我也不想为难你,你如果真不想掺和进来,早该知道怎么做!”讲完觉得自己目的太明显,又顿了顿,多问了一嘴,“你不回沈家,你想怎么样?”
后台离前面很近,池煜等了一会没见到沈桎之回来,就找了过来。
少年冲后面一群呜呜嚷嚷的记者摆了摆手,朝他走过来。
他们两个都还穿着比赛专用的马甲,脖子上都挂着选手参赛的牌子。
池煜见他在打电话,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就礼貌地停了下来,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小人走路的姿势,然后盯着沈桎之。
沈桎之笑了笑,他点了点头,看池煜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讲: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池煜见自己一来便挂了电话,还是有点疑心自己打扰了沈桎之,问,谁打来的,是不是我来的不巧。
沈桎之摇摇头:“家里人。”
池煜顿了顿,真的开始抱歉:“打来祝贺的吗......早知道我再答多几个问题好了,不该那么快来找你。”
沈桎之收起手机,同他一起往外走,“没事,我家里跟你差不多。不重要的。”
这话说的直白,池煜家里对他做科研的态度向来恶劣,无论银奖金奖无论第几名,通通列为“无法继承家业就是不孝子”行列,因此池煜提到“家里人”的时候都下意识沉默与略过。
池煜不问沈桎之怎么知道,又怎么对比,早在一开始接触的时候他就让沈桎之见过满背的伤痕,事到如今便没有必要再装作客套。
他只是在那瞬间微微走神,想,原来沈桎之同自己相似的不止一面。
当然他不知其中真真假假,只是既然沈桎之那样说,他便这样信。
没过几天就是跨年。
他们一起庆祝。奖金还没批下来,也权当提前预支。
池煜是未成年,进不了酒吧,大家便买了酒一起到火锅店聚餐,一边吃一边喝,醉醺醺地晕了大片,一群人红了脸,吵吵闹闹的,各自被林志宙喊了出租车送回家。
沈桎之和池煜没喝很多,但后者第一次喝酒,没想到酒量奇差,吃火锅吃到一半倒头就睡,把所有人吓一跳。
好在他醒酒也快,上完厕所回来脸上的红潮就褪得一干二净了。
“人呢?我还没醒酒吗难道?”池煜愣愣的。
沈桎之替他拿了随身的钱包和外套,扬扬下巴:“都走了,你家在哪,帮你叫车。”
最后两个人谁都没有打车。
他们沿着江边散步,消食、醒酒,聊天。
说来真算奇怪,池煜平日算实验室里团宠,却很少跟谁有真正的深交,而沈桎之礼貌疏离,同剩下的人认识时间好几年,也没讲过几句话。就这样两个人凑着在一起,居然能上演江边约会的剧情。虽然也算不上约会。
池煜的酒劲散了下去,嘴上却还在天马行空,一路讲了自己同物理从小到大的缘分,最后一口咬定他这辈子都会和科研在一起。
沈桎之在他身旁慢慢地走,看着江河在夜色里变成一条蜿蜒的墨,时不时笑一下,应和池煜几句。
他问池煜,谁带他入门的。
“林老师啊。”池煜走累了,倚在江边的栏杆吹晚风,额头前的碎发被扬起,少年的眉眼里的斗志昂扬便没了遮挡,“不过很小的时候好像就对机器人感兴趣了,应该还遇到过一个好朋友,跟我一起玩了一段时间”
大货车从两个人身后的马路呼啸而过,掠起一阵风,伴随着巨大的鸣笛声,长长的,经久不散。
沈桎之抬起头,凝着池煜:“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池煜说:“我说,太久以前了!记不清了!”
池煜提高了音量,往江面上喊出这句话,然后转过头看着沈桎之笑:“这下听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