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铲子挖开。”林平在他身后说。
林戈韶转头去拿了两把铲子。
爷俩一直挖,挖到牛棚门口,将门打开,黑崽看见他们,站起来,高兴地凑到门口用头去蹭林戈韶。
林戈韶搂住他的脖子,嘴角泛起微笑,黑崽那漆黑无比的牛眼睛映出一片白冷冷的世界,林戈韶的笑容淡了下去,拿起干草喂给他。
“昨晚雪太大了。”林平在牛棚屋顶边铲雪边说,“晚上肯定还要下。”
“昨晚有人在外面。”林戈韶将吃饱的黑崽拉出来帮忙清雪。
林平动作一顿:“什么?”
“我梦见有人一直在沿海岸走。”林戈韶继续说,“我房间的贝壳窗也破了。”
林平继续将雪往下面清理,免得雪压倒屋顶,砸坏牛棚。
“等会儿我去给你补好。”他安慰林戈韶说,“梦里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乱说,你晓得,天机不可泄露。”
林戈韶“嗯”了一声,但表情还是有些低沉,像是一场大雪依旧压在他的脸上和心头。
雪一直下,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周,大家都不出门,每一户人家都在雪海中成为一座孤岛。
从空中看,淆阳岛被海水和白雪定格在海面,好像一张遗照。
韩奕乾也被困在家里。
他现在坐在餐桌前,咬紧嘴唇,表情凝重。
“怎么不吃饭?”王雪梅亲切道,又给他夹了几筷子菜。
“快吃啊,儿子。”他对面的韩斌也说。
“哥,你怎么不吃?”他左侧的韩玥玥也说。
韩奕乾僵硬地抬起头,就看见家人们用诡异到渗人的表情盯着他。
他们的表情很温柔,语气也很温柔,却让他感受到比屋外风雪更彻骨的寒意。
12月2号,他好不容易才从矿场走到家,一切都变了样。
韩斌告诉他家里进了贼,全部家当都被洗劫一空。韩奕乾一听,顿时怒火中烧,转身就要去治安所告状。
但三人极力拦住他,再加上雪又开始越下越大,韩奕乾就只好留在家里,准备等雪停了再去抓住那群强盗。
但这一等就是一周,现在是12月9号,韩奕乾用刀在桌面划了一横,做了个记号。
他要使自己努力保持清醒。
“吃饭的时候不要干其他事情。”王雪梅“温柔”提醒说。
韩奕乾脸色铁青地看了她一眼,将匕首收到口袋贴身放好。
昏暗的屋子,桌面只点了一根蜡烛,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个空碗和一双筷子,桌子正中央则是一个大汤碗。
汤碗里盛着满满的水,水中放的是一团很诡异的肉,肉上长了一个又一个吸盘,看起来像一根触手打出的巨大的瘤状结。
韩奕乾胃部痉挛,恶心到想吐。
这团肉五光十色,像阴沟漂浮的从下水道流出的油在阳光下反射产生的颜色。那种彩色会在水面游移,此时它也确实在这团肉上移动。
每看一眼,韩奕乾的恶心感就增加一分。
“为什么不吃?”王雪梅又夹了一筷子肉给他。这肉非常嫩滑,一夹就分离出来。“这是妈妈专门给你做的。”
“这肉有问题。”韩奕乾低声说。
王雪梅伤心道:“有什么问题?你看我不是吃的挺好的吗?”
她将肉塞进嘴里,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这是牙齿和牙齿亲密无间地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韩奕乾捂住嘴巴,再也忍不住,弯腰在碗里吐出一大口浑浊的黄水。
在水里,还有一些油渣一样的碎肉在漂浮蠕动。
韩奕乾眼睛发昏,猛然站起身,“我吃饱了,回房间休息了。”
说完,他就匆忙逃回自己的房间,猛地将房门关上。
躺在床上,捂住额头,冷汗一阵阵从后背冒出来,他咬紧舌尖,竭力忍住眼泪,忍住恶心。
自他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家里的粮食都被抢走了,但王雪梅每顿总是有办法做出食物。
就是外面那种诡异的食物,第一次他被诱骗是变异鱿鱼,吃掉了。但吃掉之后他就出现了幻觉。
是的,幻觉。他有时候会看见一些的幻觉。
他看见韩斌脑袋破了一个大窟窿,不停有鲜血涌出来。
他看见王雪梅的脖子也裂开一条巨大的血口,每一句关心的话都从她的脖子流到地面,被染成血红。
他看见韩玥玥满脸沾满鲜血,每次微笑像是糊了一层厚厚的面具。
是他的家人们出了问题?还是自己?
韩奕乾蜷缩在床上,表情扭曲。
每次他提出质疑,都会被家人反驳。但即使这样,他也无法对家中的异常视而不见。
他吃的究竟是什么肉?他们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晚他不在的时候,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