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南星对这通汇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迟疑地回道:“祜公子见客待客不必通传于我。”
但沐九如不会没事传信于他,于是蔺南星苦思冥想,终于觉得摸到了些门道。
他吩咐道:“让厨房多备些茶点好生招待,莫要怠慢祜公子的客人,若公子要取用什么,或是赠与客人礼物,也直接让多贤从府库里取,莫要丢了公子的颜面,今后这些事都不必过问于我。”
仆役欲言又止地看了蔺老爷两眼,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蔺南星看他仆役的眼神,又暗自琢磨了会儿,万分确信自己方才的应对万无一失,算无遗策,许是那仆役犯了眼疾。
蔺南星抬头继续前行,正见着耿信达灿然而笑,满脸褶子堆得慈眉善目,又尽显八卦好奇。
耿信达双目炯炯,问道:“听说你最近有了心上人啊?便是这祜公子?”
蔺南星:“……”
耿信达抚掌而笑,兴冲冲地道:“好事,好事啊!这成了宦官,也得好好过日子嘛。什么时候办婚事?若是对方家世身份太差,老夫去寻个下属把他认做义子,能帮上忙的话,老夫绝不推辞。”
蔺南星喉头一哽,婉言相拒:“不必劳烦了,维持如今这样便可……”
他哪敢和主子成什么的亲,光是想想他都要畏罪自杀了。
耿信达眉头一皱:“啊?不是什么山盟海誓、非卿不娶吗?老弟啊,你可不兴玩弄人家感情的啊,不能做那等负心薄幸之人!”他捋着胡须嘀嘀咕咕,“真不应当啊……”
蔺南星抹了把脸,暗暗咬牙,道:“老耿,你是真的老了,废话忒多,别叫侍郎久等了,快走吧。”
耿信达揣袖而笑,揶揄道:“嘿,还害羞了,你这毛头小子……”他推开屋门,怒了努嘴,“这不就到了吗。”
耿信达站在门口,对屋里说道:“小韩啊,蔺督公我带来了,后面的事情老夫不掺和,你们自己谈。”
他说完便合门离去。
蔺南星步入屋中,拱手道:“韩侍郎。”
韩侍郎站了起来,随意地作了一揖:“见过蔺公公。”
蔺南星指了指椅子,两人便都落了座。
耿宅的客厅端庄大气,座椅舒适,茶水清香,桌上还放了几盆坚果点心,不过屋内两人都没什么闲心插科打诨。
韩侍郎刚坐定,便单刀直入:“我已听耿将军大致说过情况,我曾是吴王门生,本不欲与你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多言,但此番是为检举蔺广,我便义不容辞,我们今日只就事论事。”
蔺南星眉头微挑,他早已习惯朝臣们尊己卑人的做派,也就不再多费口舌,直接从怀里掏出几本书册,扔到桌上。
他不紧不慢地道:“那咱家也不废话,这几册便是蔺广暗账的誊本,你联合朝中大臣并蔺广的罪证一同递给圣上吧。”
韩侍郎觑了眼身侧高大魁梧的阉人,拿起账册翻看起来。
段段都是巨款,笔笔都是民膏;万贯家私,富可敌国,便是皇帝见了都要眼红不已。
韩侍郎翻了几页,眯着眼睛道:“蔺广这厮当真是无法无天……”
第35章 师兄
蔺宅南院, 主屋外间。
因着主子要在这里待客,多鱼将里间的炭炉取了出来。
如今气温回暖,沐九如只需点上一个大炭炉, 手里抱上一个小熏炉,便足以御寒。
只是在穿着上,他依旧比起常人要来得厚实许多。
沐九如被多鱼伺候着穿了四层衣袍, 最后套了件夹绒的披袄。
郎君懒懒地窝在雕花繁复、千工万序的轮椅之中, 多鱼卸了门槛,将沐九如推到外间桌边, 这才请了宋大夫进来。
宋维谦上次来时只为救人性命,因此匆匆忙忙, 形容狼狈;这次他为见心上人, 好生将自己打点了一番。
面敷铅粉,唇涂口脂,发髻边上簪了两朵野蔷薇, 如此丰容靓饰之下, 宋维谦看起来也算是位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俊俏郎君。
他走进屋里,遥遥见了沐九如。
一别经年的心上人衣着规整,座椅华丽,即便是病着也清贵不凡。
甚至……比六年前, 像是更加尊不可及。
宋维谦愣了愣,沐九如那头已经抬起手来,招呼友人坐下。
宋维谦堪堪回神,坐在沐九如附近,喝了口小宦官沏的茶,笑道:“九如,两个多月不见, 你如今气色不错,穿戴也是艳丽。”
沐九如捧着黑檀木鎏金熏炉,友好地笑道:“托师兄的福,上次你连夜赶来救治我,如今我在南星的府第里也是吃好喝好,还有人日夜伺候,自然身子一日好过一日。”
宋维谦一错不错地观察着他的意中人,道:“你脸上这叆叇好生别致,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样式,你如今看东西清楚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