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嘶哑的声音压得极轻,担忧地道:“你别是偷了主家的钱……”
风兮连忙道:“没有没有,姐姐别担心钱的事,他们是……是我结识的贵人,不费钱。”
他心虚地瞄了眼身后的蔺老爷,见这杀神没有黑脸,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你别想钱的事情了,姐姐过世以后,一直是你在替姐姐照顾我,最后这些日子,换我来照拂你也是应当的。”
草露还是放不下心来,风兮花钱向来大手大脚,怕是自身也没有什么积蓄,就是寻常大夫的诊金风兮也未必出得起,更何况看了病还得再花钱买药。
沐九如见两人僵持着,出言劝道:“草露姑娘且安心,我们与风兮小公子有些交情,不收诊金。”
草露面色稍宽,风兮连忙再劝了几句,草露这才松了口,应了下来。
生了病的人心思就会比较重,风兮松了口气,挤出个笑脸对两个主子道:“稍等片刻,我先给草露姐姐清理下脓疮。”
沐九如温言道:“去吧,不必着急,我也正好先检查下草露姑娘的溃面与舌象。”
风兮应了一声,匆匆去了屋外。
沐九如向床边靠近了些许,道:“草露姑娘,失礼了,我需要借姑娘的手一看。”
草露看了两眼自己瘦骨嶙峋、红肿溃烂的双手,最终还是缓缓地递了一只出去。
沐九如刚要伸手去接,蔺南星已提前捏住草露的手,拿到沐九如的跟前,道:“我来,你仔细沾着脓液。”
这脓水只是触碰上一时半会,只要别不慎吃进嘴里,其实并不会染上什么毛病。
但沾到脏污,手上黏腻腥臭是在所难免的。
沐九如并不在意这些小问题,之后只消洗个手就好了,但蔺南星体贴他,替他做了脏活,他也很是受用。
沐九如暗叹一声,就着蔺南星的手,仔细观察起了草露皮肤上的溃面。
细细一节胳膊,上头几乎没挂什么肉,皮肤上满是红斑,许多地方烂得深可见骨,破损流脓处的表皮失去了血色,渗出稀薄恶臭的脓液。
细看脓水内部,混有一些絮状的东西。
单是查探这个部分,就已显露出患者气血衰竭的病危败象。
沐九如思索片刻,又看了草露的舌象。
虽然此时已接近午间,舌上情况看不清晰,但也能观察到病患舌淡苔薄,呼吸间透出一股尸居余气的腐味。
沐九如心头微沉,面上依然八风不动,
风兮打了热水回来,要给草露擦身,沐九如就让草露重新闭上嘴巴。
他带着蔺南星走到了屋门口的架子旁,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捏着小相公的那只沾了脓水的手,放到了铜盆里,撩水清洗。
蔺南星手掌抖了抖,道:“我自己洗,你小心水凉。”
他说着就要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沐九如的手拿出来。
沐郎君在水盆里挠了挠小相公的手背,笑道:“就一会会,不冷,你别闹。”
到底是谁在闹?
反正少爷没闹,他也没闹,但少爷说他闹了,那就是他闹了。
蔺南星敢想不敢言,红着耳朵高兴又心虚地让沐九如伺候他洗手。
架子上的水盆通常是做应急之用,因此也没有放置澡豆、胰子等清洁用品,沐九如便用手代劳,仔仔细细地搓揉蔺南星的手掌。
柔软的指尖一寸寸地摩挲过去,四处流连,指甲缝也没有放过,洗的蔺南星整个手都麻麻痒痒,嘴里也止不住地吞咽。
沐九如洗了会儿,终于觉得干净了,这才把小郎君热乎乎的手拿出了水盆,他从蔺南星的袖袋里摸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拭。
沐郎君的动作虽不熟练,却温软细致,被冷水浸泡过得尖尖十指都泛着通透的嫣红,让蔺南星几乎想要立即将那双手握到自己的手心里,好生地暖着,将它捂得和自己一样热乎。
沐九如擦了会,突然很轻地道:“落故……下次你不必替我伸手。”
他把声音压得只能他们二人听见,柔柔地道:“病患身上不洁净,有异味,心里已经十分难堪了,我们若是还表现得嫌弃,会伤及他们的自尊。”
他生怕蔺南星觉得他在责怪,又温情脉脉地道:“我知道你是呵护我才这么做的,我很感念。”他隔着绣帕,捏了捏蔺南星柔软的手心,宽慰道,“小相公,你相信我,不会将自己的身体视为儿戏,我有分寸的。”
蔺南星的手掌被摸得哪里都热乎乎的,就连脸上都热乎了起来。
他之前去拿草露的手,纯粹是心随意动,并未想过这些。
蔺南星将沐九如说的话记下,温驯的应道:“好,我下次不会了。”
沐九如粲然一笑:“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