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差不多,”女人气消了不少,似嗔还娇地又补一句,“注意着点儿。”
“是是是。”肥腻男人连声应答。
门再次被打开,肥腻男人把一小串铜钱远远地朝男人一丢,倚着门居高临下地等待着,脸上没有一丝争吵被人听到的尴尬和担忧,那副神情,倒好似一个做了善事的人,在等待着别人的感激涕零。
即使寒英是一只对人类社会不甚了解的小猫,此刻也感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意味,气得胡子都在发抖,余光里,却见男人神态自若地捡起钱离开。
寒英跟上他的步伐,时不时看看他,他的脸隐没在斗笠的阴影中,始终无悲无怒,平静得像一尊石壁上的佛陀。
回家时,男人已经走到了村口,马上就要入山,斜旁忽地撞过来一个瘦弱男人,他浑身酒气,脚步虚浮,怀里还揽着一个衣着清凉的妖娆女人。
男人没搭理他们,侧过身子继续往前走,那瘦弱男人却不依不饶,从背后猛地踹了男人一脚,嘴里骂骂咧咧:“去你的,什么玩意儿,大白天的出来吓唬人!”
瘦弱男人的全力一击,力道着实不小,把男人踹得踉跄了好几步。男人站稳后第一时间去看寒英,见寒英无事,他过去把寒英抱起来,继续往山里走。
女人轻轻嗤笑一声,娇滴滴开口:“三哥,你不是说没人敢不给你面子吗?我看这瘟神,可比你厉害多了。”
瘦弱男人登时涨红了脸,抓住男人的胳膊,把他拽得转过了身。瘦弱男人骂道:“狗杂种!”抬手一个巴掌就要往男人脸上扇。
寒英怒不可遏,浑身毛发奓开,后腿在男人身上一蹬,整个身体箭一般射出去,每根利爪都直往瘦弱男人脸上抓去。
那瘦弱男人脸上本就没什么肉,骷髅似的可怖非常,此时满脸血痕,看起来愈加触目惊心。他捂着脸乱窜,一脚踏空,骨碌碌滚进池塘里。
瘦弱男人脸上的伤碰上池塘里的污水,疼得他连一声叫喊都发不出,在池中央胡乱扑腾。女人扑倒在池塘边,一声声喊着:“三哥,三哥……”
男人想了想,正要下去救人,女人惊声尖叫:“滚开!”
村人们听见动静,纷纷往这边赶来。
男人抱起寒英,在人越来越多之前,孤身走向大山深处。
回到简陋的茅屋,男人把两个木箱子都打开,将里面的医书一卷卷翻开来看,越看越快,越看越急,越看越气,直到不小心扯坏了一张书页。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把翻皱的书页抹平,把扯下来的书页放回原来的位置。他轻轻抚弄着书页上的裂痕,这道伤口却始终如此醒目,刺得他眼睛生疼,疼得一点点冒出了泪。
寒英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他蜷缩在男人脚旁,将头枕在男人的脚背上,默默陪伴着。
天色暗了下来,星辰闪烁,月光平等地爱抚着每一寸山川。
男人哭红了眼,哑着嗓子问寒英:“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瘟神?”
寒英抬起头,摇了摇,怕男人看不见,起身走到男人身边,把脑袋往他手心里塞。
男人摩挲寒英的脑袋:“以前,我也是个完好的人,那时候爹娘都还健在,爹娘极宠爱我,家中清贫,却仍让我上了两年私学,老先生私下里常借书给我,说我耳聪目明,将来必定春风得意,及第登科。
没过两年,我身上忽然生出红斑,一开始还以为是虫子咬的,渐渐的,红斑越来越多,它们开始溃烂,我的脸,我的身体,变得面目全非。爹娘想尽办法给我治病,积劳成疾,相继离世,可我的病却始终没有起色。村里人说我是灾星,是瘟神,会给村子带来不详,把我撵了出来。”
“这几年我研习医术,试了无数的方子,可是……”男人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崎岖的面庞,“或许,我真的是灾星。”
寒英看向男人的脸,那上面满是红斑反复溃烂又反复结痂而留下的,盘根交错的瘢痕。他一口咬住男人的衣袖,把男人的手扯下来,再把自己的脸凑过去,贴在触目惊心的瘢痕上。
男人笑笑,把寒英抓下来搂在怀里,擦干眼角的泪:“你不要怪他们,我这病如此奇诡可怖,如果我是他们,我也会害怕,虽然他们话说得难听了些,但还容我在这里安身,已经是十分不易了。谢谢你今天保护了我,我的小寒英,是普天之下最勇敢的猫猫。”
男人怀里温暖得好似有一团火,寒英仿佛被烫到一般,耳朵一抖,慌不择路地躲进了被子里。
夜半时分,一个满脸络腮胡髭的男人找上门来。
第43章 霆霓花
络腮胡满脸焦急:“我老娘丢了,说是上山挖野菜,可到现在还没回来,村里人都睡熟了,我一时间也找不到人,听说小哥对这片林子最是熟悉,求小哥帮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