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任东阳抓住他的瞬间,向云来撤走了。他们彼此对对方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向云来一路都惴惴不安。他们找了个地方住下,秦小灯等人出门找吃的,隋郁则留在房间里。他察觉到向云来的沉默, 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抓住我了。”向云来抬起自己的手臂。任东阳的自我意识在海域中准确抓住他手腕的刹那,他有一种被冰凉的水母触丝缠绕的不适感。
即便脱离了对方海域, 这感觉仍未消失。他不确定这是自己对任东阳的畏惧,还是任东阳精神力对自己的反作用。总之, 触丝仿佛在皮肤上留下了看不到的鞭痕, 疼而痒。
隋郁握住了他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覆盖了残余的不适。
“抓住你了?”隋郁问,“什么意思?”
任东阳发现了向云来, 并且知道向云来在试探自己的海域。他非常警觉,向云来根本找不到进入他深层海域的机会。同时向云来发现一件事:任东阳“变正常”的海域,比他不正常的时候、被罗清晨控制着的时候, 更诡异难明。
水母仍旧是异样的形态,而他的海域不再是海边和沙滩。出现在向云来眼前的是一条漆黑的隧道。向云来只记得那隧道一直延伸,地面幽幽发光。洞壁仿佛刚凿出一样粗糙,触感却柔软极了, 手伸过去会感觉构成隧道的似是活物,且这活物还会把向云来的手往里吞。
可惜无法再探索了。如今只有这一段无穷无尽的隧道留在向云来的海域里。
“……我怀疑那是水母的消化道。”向云来喃喃说,“水母有消化道吗?我忘了。”
隋郁:“他还说了什么?”
向云来:“就一句话,你来了。”
隋郁:“他知道你会来。”
向云来:“他了解我。”
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异常真实,但又令他有一种反胃的悚然。即便是在跟任东阳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即便他当时仍对任东阳怀着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崇敬、仰慕,任东阳和他也都一样心知肚明:在这段关系里有人压抑了自己的真正情绪,扮演温顺的宠物。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好!”
隋郁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好?”
向云来:“他了解我,这很好。他知道我从来都不服气,但他最喜欢的就是看我明明不服气但是又胜不过他。所以他不会跑。即便知道我就在这里,我专程来找他,即便根本不清楚我身边有什么帮手,他也绝对不会跑。”
隋郁静静看着向云来。
向云来:“你明白了吗?他……”
隋郁:“我明白。他一直在挑战你。他知道你假装驯服,所以想让你真正驯服。他很想击败你。只有胜过你,才能彻底证明他比你,还有比你的妈妈更强。”
向云来很高兴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对!”
隋郁托着下巴看向云来:“他太可笑了。”
向云来:“什么?”
隋郁:“他怎么可能击败你。”
他说得平淡,却万分认真。说完顺手揉了向云来的脑袋一下,门被敲响,是邵清提了食物回来。向云来呆坐着,脸和耳朵都因隋郁这寻常的话和动作热起来。
五个人在小桌上摊开洋芋饭和米线,呼哧呼哧吃起来。邵清问向云来接下来怎么办。
追击任东阳和哈雷尔的人肯定不止他们几个,危机办也有人在这边活动。向云来在之前的探查中认出了几位。向云来想抢在他们之前先接触任东阳。
他咽下滚烫粉糯的洋芋,用筷子指着窗外:“这里有个工厂。”
窗外是满野绿翠。
“一个全都是特殊人类的工厂,做很可爱的动物碗碟,何肆月之前送过我一套,说是庆祝我搬家。”向云来说,“那个工厂里有一个羽天子,我们要去找她。她跟何肆月一样,能飞。”
邵清:“用羽天子来制伏哈雷尔?”
向云来:“对,我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飞,我们必须找一个可以在天空活动的人。”
隋郁:“羽天子打不过哈雷尔。”
向云来:“出发之前,何肆月跟弗朗西斯科都来找过我。哈雷尔的状态并不好,弗朗西斯科可以确定,他的伤还没有好,而且,不一定能飞起来。”
这消息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他们大都不惧怕任东阳,但是不知道如何对付哈雷尔。
“羽天子能够在天上飞翔,不仅可以配合道格乐斯,一起帮我们尽快找到任东阳他们,而且会让我们的视野变得更广。”隋郁赞同向云来的提议。
何肆月之所以知道藏在山中的这间工厂,也与这位羽天子相关。任何族群都有离群索居之人,这位不愿意跟大家一起生活的羽天子就是这样独特的性格。何肆月作为学校招生的负责人来到云南招收特殊人类学生时,结识了即将迎来高考的她。她的成绩并不好,根本没有任何考取大学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