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来垂头跟着雷迟走进他的办公室。雷迟关上门,拉好百叶帘, 礼貌地请向云来坐下。向云来等待他继续在王都区里的话题。
隋郁失踪了, 这是秦戈和向榕等人的说辞。雷迟如果说的是真话, 那么秦戈他们之所以捏造谎言,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向云来,让他的情绪尽快地恢复正常。
释放了太过强烈的精神力, 他不出意外地迎来了解离。情绪的淡漠只是解离的后遗症之一。他在医院中体验过解离, 出院时分明已经好转。但王都区这一趟,他又陷入了这种意识与体验分离的状态中。
这很不好受。向云来却无法跟雷迟解释。他只是怔怔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让自己陷入不够柔软的皮质沙发里, 此时此刻即便有一百颗子弹射入, 有十万吨洪水涌入, 他也只能意识到“这件事发生了”,却无法从中获得任何与情绪相关联的感受。
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 模样英俊得有点儿尖锐,不太好相处的样子。他穿的衣服和危机办里其他人不太一样:普通的灰色衬衫后面有两道拉链,左右各一,正好分布在肩胛骨上方。
他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肩膀上, 没有扎起。向云来看到他衣服背后的拉链时, 同时看见一片羽毛缀在他颈后的发尾上。向云来不由得站起,伸手去拈。
那青年立刻回头, 冷淡的目光扫过向云来。
“这位是我们从人才规划局找来的侦查员,何肆月。”雷迟抓起何肆月胸前的工牌给向云来看,“他是羽天子。”
羽天子是一种目前仅在国内发现的特殊人类。他们分布在全国各地,特征是出生后便立刻能观察到的、覆盖手脚的硬质羽毛。婴儿时代,羽天子的羽毛是灰色的,坚硬,像甲壳一样包裹他们的手脚。随着身体成长,甲壳般的硬毛会在5岁左右全部脱落,取而代之的是色彩各异的轻柔鸟羽。羽天子中少部分人会在儿童时代发育出幼小的翅膀,但并非所有的翅膀都足以承受羽天子的体重,并带他们腾空。
想到何肆月衣服背后的拉链,向云来说:“你能飞。”
隋郁从二六七医院离开、前往隋司家之后,秦戈立刻联络雷迟。自从查到斗兽场和隋家的关系,雷迟已经盯上了隋郁。隋郁是他们最容易接触到,也最没戒心的一个。何肆月正好在人才规划局工作,雷迟这个刚毕业一年的年轻人印象非常深刻,立刻找到他求助。一番布置后,从向榕结束高考巡弋那天,何肆月便开始跟踪监视隋郁。隋郁那天刚离开二六七医院,何肆月就缀在了他身后。
“有一只蜂鸟总是跟着你和隋郁,你发现了么?”何肆月问,“包括现在,它也在危机办外头的院子里。”
向云来对蜂鸟有点儿印象,但却从未在自己身边发现过羽天子的踪迹。甚至他自认以貌取人,在路上瞧见漂亮的人总会多看两眼,何肆月长相出众,他绝对不会忽略。
何肆月:“你们无法发现我们。羽天子的本能就是隐匿自己。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时刻面临被杀的危机,这是我们的本能。”但他没有多说隐匿的方法。
直觉告诉向云来,这方法可能关系到羽天子的生命安危。他没有再问。
何肆月一直跟着隋郁,看到他进入隋司别墅之后,他和另一个同伴昼夜值守,但始终没有看到隋郁离开。另一个同伴是危机办的哨兵,他察觉到别墅中爆发过异样的精神力波动。
雷迟看向云来:“你想知道隋郁发生了什么。我们想通过隋郁去增加对隋氏的了解,他们的目的,他们的行动,等等。特殊人类国际论坛很快就要开始,隋氏是重要的参会嘉宾,一切都不能够出差错,你明白吗?”
向云来并不想知道隋郁发生了什么。他问:“如果我做到了,你们会解开抑制环,让我自由生活吗?”
雷迟:“我会努力。”
向云来的心一下就沉了。特管委害怕他,甚至到了忌惮的程度。他能够走出安全屋,完全是因为他们需要利用他来接近隋郁。用人之前给点儿甜头,这是应该的。
但之后呢?他想起雷迟说的特殊人类监管仓。
仿佛察觉他的想法,雷迟转头说:“秦戈以他自己为担保,跟我和蔡易保证你绝对不是危险人物,如果你做出不可原谅的事情,他会和你承担一同所有责任。如果你信任秦戈,那么也请你信任我。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搞清楚隋氏家族和断代史究竟想在我们这里干什么。”
何肆月问:“隋氏的人都是外国国籍,还有几个跟联合国的特殊人类署有关系,我们不能够轻易动。”
“哪怕动不了,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后我们可以有所防范。”雷迟说,“特管委这些年太渴望跟国际上的特殊人类机构搭上关系,很多人事和外交上的漏洞,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问题渐渐浮现了。主持这件事的是蔡易,他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如果能够扫清这个隐患,他就可以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