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肩膀,生生被钉出来四个窟窿,离脖子最近的那个,差点儿都扎到动脉了,血肉模糊的。
白子岑上药的时候,因为后怕,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
孙悟空就哄他:“没事儿,真没事儿,我不怕疼的。”
“不怕疼,又不是不会疼。”
白子岑闷闷地说,用最轻的动作给他包好,从行李里翻出一件新的衣服给他:“换这件吧,身上的脱下来,我给你补补。”
“昂!”
孙悟空笑着去脱,一动,扯到伤口:“嘶——”
白子岑就瞪他:“你慢点儿!”伸手帮他脱穿。
孙悟空仰头看他,嘴角飞翘的弧度就没消失过,白子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就背过身去,坐在小凳子上,认真给他缝衣服。
唐三藏和沙悟净去吃饭了。
孙悟空把屁股下面的小凳子拉了拉,又拉了拉,直拉到白子岑旁边,手肘撑着膝盖,托着腮,看着他缝。
白子岑脸有一点点红,说:“你别看我呀。”
孙悟空笑:“就看!”
不仅要看,还想抱一抱,捏一捏,再亲一亲。他看着白子岑缝衣服的样子,初冬柔柔的日光从门窗洒进来,把白子岑的眉眼也照得柔柔的,很像九百年前那个晚上,两人第一次吵架,又和好的那一天。
那天,他看到君山在灯下给他补衣服,他就知道君山已经不气了。
为什么吵架来着?
孙悟空回想着,好像是因为那个负心汉,那个刽子手,那个狐狸精!他把狐狸精的药倒掉,换成了醋,君山一气之下,就打了他……
“哼!”
孙悟空眸色一暗,很突然地凑过去,在白子岑唇上叼了一口。
“呀!”
白子岑猝不及防的,差点儿被针扎了手,抬起黑黑亮亮的眸子看他:“你干嘛?”
孙悟空就轻轻抱住了他,又一点点收紧手臂,怕他丢了似的,微凉的嘴唇轻蹭着他的脸颊,说:“他不配……”
白子岑被蹭得痒痒的,缩头躲了一下:“谁?”
“没谁。”
孙悟空把脸埋进他肩窝,他才不要告诉他,告诉他,他就会想起来,肯定又要伤心了。那个上官降,辜负了君山的喜欢和信任,才不配喝君山辛苦熬煮的药,更不配被君山亲自不眠不休的照顾。
孙悟空张口,隔着布料,轻咬白子岑的肩膀。
又咬人。
白子岑就知道,自己一定又惹到他了,虽然并不知道具体惹了哪里。他笑得有点儿无奈,又很纵容,摸摸悟空的头,说:“呐,我道歉。”
“……”
孙悟空不说话。
只更紧得抱着他,紧到他都有一丝痛了,才复又开口:“别离开我,君山……别再离开我……”
能听出一丝哽咽沙哑。
“……”
这次,换白子岑沉默了。
他搁下手中的针线,轻轻拍抚着悟空的背,直到唐三藏把饭吃完,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04.
猪八戒醒来之后,也不肯再说话。
他本来就病怏怏的,半死不活,不是坐着,就是躺着。
现在,半死变成了全死,呆呆愣愣的,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抱着星星的衣服,时常抚摸,偶尔会用一种仇大恨深的目光盯着孙悟空。
孙悟空没觉得不自在——
猪八戒从来都不喜欢他,每天嘲讽他,他早就习惯了。
但白子岑看着,心里总是毛毛的,生怕晚上睡觉一个不留神,悟空就被猪八戒割了喉,或者拿钉耙,砍掉了脑袋。
尤其想起悟空血淋淋的肩膀。
在连做了几个晚上噩梦之后,白子岑终于忍不住偷偷问了,“猪八戒为什么那样看你?”
孙悟空说:“他说,是我杀了星星。”
“星星?”
白子岑看天。
孙悟空说:“不是那个星星,是一位神,女神,十万里天河孕育的精灵。在天蓬还是天蓬的时候,她因天蓬而生,是他的红颜知己。”
白子岑皱眉:“你杀了她?”
孙悟空也皱眉:“我不杀女人,尤其,她还是个无辜的人。”
白子岑说:“我信你。”
孙悟空笑:“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君山一定会信他,所以他也相信自己,所以当猪八戒一口咬定是他杀了星星时,他即使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却一点儿都不怕。
牛魔王也好,星星也罢。
他的君山,会陪他一起找到答案。有君山在,他就什么都不怕,任他污蔑诋毁嘲笑。
他甘愿做君山的铠甲,但君山,是他的天呀。
聊这些时,他们正在一条小船上。
下一站就是西梁女国,通往女国的没有路,只有一条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河,叫“子母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