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入年沉默。
他没有否认。肖一妍两眼放光,激动地大叫一声,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我的天哪!这也太浪漫了吧!我高中时磕的CP居然成真了?活了?就在我身边?还上演了后续?我怎么吃的这么好啊!”
江入年:“……”
一个服务生听到包厢里的动静,赶忙拉开门看了眼,又立即道歉关上。
江入年看着火锅汩汩冒出的泡泡,不发一言。
半晌,他摸摸鼻子:“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她过的还好吗?”
他眼中是虔诚的恳切之色。
肖一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不好,你既然还是放不下,为什么不干脆去找她?”
她的问题过于直白,江入年已经很久都没有听过这么直接的问话了。
像是回到了大学。
他平静道:“她不愿意见我。”
肖一妍叹了口气:“我还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不方便讲,那就算了。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他屏息,安静地看着她。
肖一妍两个小拳头握的紧紧的,她鼓了鼓脸,忍不住道:“你知道夜覆今舟的上一句是什么吗?”
他微微一怔。
肖一妍说出四个字。
-
江入年今晚一直克制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终于泛滥成灾。
他略过眼角,放下手臂,那里一层薄薄的潮湿咸意。
——思如狂潮,夜覆今舟。
原来,并不只是他一个人,铭记着那段岁月。
第38章 知知
沿海城市的六月是多雨之季,浓墨的天色光影逃窜,金色雷电在云层中翻涌,雨点大而冰冷。海面四周是山峦叠影,浪潮席卷沙滩,发出一波一波的摩擦声响,将沙滩冲刷的平整坚实。
雷声在天地间震颤。
季知涟坐在沙滩上,鞋子和裤子都被浸湿,她环抱自己,任由身体被海水和冷雨刺激出一层密密的鸡皮疙瘩。
海面乌沉,她克制着自己一头扎进海水里的欲望。而这种欲望,从她卖掉北城的房子、彻底离开那里前就已经极为强烈。
看到厨房里灶炉的蓝色火焰,会有想要伸手抚摸的冲动;凌晨走在天桥上,伫立良久,俯身幻想自己跌落;当发现自己反复在淘宝上下单、退货某种药剂后、当醒来看到自己身上莫名的伤痕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在失控。
季知涟将自己的失控视作软弱,因此更加厌恶自己——从身体到灵魂,没有一处喜爱。
离开北城,来到遥远的惠城,离开了熟悉的一切,激越的往事痕迹终于远去,她灵魂深处的匮乏却暴露无遗,她发现自己虽然获得了短暂的平静,却越来越疲倦无力。
甚至,意识到这一点后,愤怒的情绪都变得淡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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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泠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季知涟刚到家,脱掉湿透的衣服和鞋,趿拉着拖鞋披了件睡袍,在窗前欣赏大雨。
南方的雨,伴随台风,雷电交织,激情澎湃。
刘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回廊》已经在报审,坏消息是《蓝山》也已制作完毕,成为这一届金山电影节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说起长鸢和光客这两年在影视圈的分庭抗礼、明争暗斗,兴致勃勃说了半天,才意识到季知涟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听。
刘泠慵懒悦耳的声音拔高了些,透着几分不悦:“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听了。”季知涟撇了眼窗台上开了免提的手机:“只是兴趣不大,我已经离开影视行业两年多了。”
刘泠一听到这个就来气,她懒懒道:“我不明白你待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浪费生命和才华是怎么想的……你毕业时,找到你的资方开出的条件那么好,机会任你选。而你直接走了,简直比我还任性。真的是……潇洒地令我不爽。”
季知涟裹紧了睡袍,薄唇微抿:“我不喜欢和人交往。我很早就跟你说过,对于我而言最轻松的事,就是什么都不想,静静地浪费生命。”
——静静地浪费生命,就这样活着或者死去。
刘泠猛地想起是有过这么一场谈话,当时氛围融洽,汤甜屋暖,在场的不仅仅只有她们,还有那个少年。
刘泠这两年并没有闲着,她拍完了《回廊》后,转而兴趣放在做纪录片上,接连跟着国内著名的登山家去挑战了几个知名雪山,高海拔带来的缺氧和濒临极限都令她感到新鲜和真实——她热血沸腾的喜爱,但为什么如此喜爱,她没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