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涟没说话,看她咳嗽,把烟掐灭:“你辞呈交了?”
“交了。”肖一妍低眉,柔柔笑了:“本来那份工作就不适合我,说实话,我毕业后直接回深市,绝对是我做过的所有愚蠢决定里最愚蠢的一个。”
“你跟你爸妈说好了?”
“我先斩后奏了。”肖一妍咬牙道:“也跟我男朋友讲了,我虽然爱你,但我还是要回北城的,我要努力打拼属于我的事业,爱情不是我的全部。”
季知涟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了个赞。
这两年,肖一妍心路历史不可谓不精彩、不艰辛。
索性她想清楚了,也做出了决定。
肖一妍眼尖,看到地上好友托特包里的各色药盒,眼皮一跳,迟疑道:“你……”
季知涟抬手制止她:“我没事,还是睡不着的毛病。”
她要强,下意识觉得所有情绪上的病都是矫情。
肖一妍信她个鬼,她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说什么,又忍着。
季知涟在毕业两个月后,就决然离开了北城,住到了沿海的惠城。她在惠城双月湾附近租下一处带院子的房子,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简朴生活。
她继续创作,却渐渐对一切都提不起来兴趣。每日只是码字,吃饭,然后平静看海,看云卷云舒,看潮起潮落,看渔人打渔,看小孩掘土……
她的新书在半年前出版后,评论两极分化严重,引起新旧读者的激烈探讨。有人觉得某单元故事太过黑暗,看的令人心梗,更有人指责她的新书是毒瘤,里面的晦暗基调荼毒年轻一代心理健康。
对此,季知涟通通不予回复,只是失眠越发严重,吃药后,又能睡个一天一夜。
她的微博也有半年没有更新过了。
肖一妍不知道季知涟为什么会去惠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正如她自己,一毕业回到了深市,放弃了北城工作的大好机会,而回到家乡做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乏味工作,这同样也令人感到难以理解。
敏感的肖一妍选择尊重,但她担心季知涟,又带着疑问,常常想到另一个人。
一个不敢在她面前提的人。
她试探道:“你有没有看今天的微博热搜,关于演技的……”
季知涟别开头,她的声音很空,很冷:“我很久没登过微博了。”
肖一妍看着她,咬着唇不再说话。
-
3月。
苗淇来惠城拍广告,拍完后还剩半天假,她骑着朋友的电瓶车,来双月湾找季知涟玩。
苗淇毕业后当了广告导演,副业演员,也做自媒体,在账号上发着各种又癫又有趣的段子和视频,她敢于表达,不怕被骂,几段吐槽男人的视频在抖音上小火了一把,前段时间自媒体广告收入已经开始超过主业。
季知涟请她在观景台上事业绝佳的餐厅外面吃海鲜大餐。
苗淇染了一头金发,朝气蓬勃的颜色,穿着绿色上衣红色长裤,大大的波西米亚风耳环,摇曳生姿地向她走来,把旁边的旅客看直了眼,被自己女朋友狠掐了一把。
她掩嘴笑的更娇俏。
季知涟看了看她裸露在外的半截细腰:“不冷吗?”
苗淇吃着生腌,翘着红彤彤的十根指甲:“冷,但是漂亮啊。这个生腌没我老家的好吃,不过我也记不得当年是什么味道了。”
季知涟昨晚失眠一宿,睁眼到天亮,失眠令她脸色苍白,默默呷了口酒:“很少听你说你家里的事。”
“没什么不能讲的,我以前羞于讲而已。”苗淇摇头晃脑,对着英俊的招待生抛了个媚眼,招待生脸一红,偷看了她好几眼。
苗淇认真看向季知涟,她精神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差,让苗淇想到了一颗苹果,外表完好无损,内里却在被虫子一点点啃空,最终坍塌。
苗淇太懂这种感觉了。
她拿过餐布,擦了擦嘴:“季知涟,饭很好吃,晚霞也很漂亮……我想跟你聊聊我的过去。”
季知涟抬起疲倦的眼看她。
苗淇歪头,舔唇:“我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前面有三个姐姐,我是第四胎,和我弟弟是龙凤胎。”
“我他妈的一出生就是多余的。”
苗淇一出生就是多余的,家里并不富裕,全靠父亲一人的工资养活,她自小受尽忽略冷眼,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子。
家里有好吃的,一定是紧着父亲和弟弟先吃,她们几个姐妹只能吃剩下的。
弟弟有单独的房间,甚至屋里还有单独的抽湿机。她们却缩在一间窄小的屋子,回南天贴身小衣干不了,细菌滋生。二姐得了炎症,下面难受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