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的姓氏,也是新的开始。”尤娜说。
“我本就是无姓之人,‘弗里茨’只是多年前的一个错误强加于我的枷锁,但‘西西弗斯’却是我自主的选择。”
“我会离开这里,回到母亲身边,那才是我的故乡,我的归宿。”
腹中传来一阵胎动,未出世的生命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乡愁,尤娜低头抚上小腹,动作轻柔,却倾注了全部的爱意与希望。
“不过,真不可思议……”
“七年前我离开母亲来到这里,而现在,我自己也要成为母亲了。”
“她会为这样的我而开心吗?
秋季,层林尽染,在枝头挂满硕果之前,厄特加尔要塞中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尤娜奄奄一息地躺在干枯的草垫上,她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但那经年累月埋下的种子,会经由怀中那两个脆弱的新生命一代代传承。
“愿……愿西斯家族的血脉,能保佑他们安稳度过余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守在一旁的男人早已泣不成声。
“……西斯……这是卑劣的血脉,它甚至保护不了所爱之人,所谓的‘忠诚’,最后带来的只有灾祸……”
“你是对的,或许易名改姓,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不……不是那样的,克劳斯·西斯……你的家族向来坚忍不拔,而挣脱了始祖束缚的你……甚至比王族都要强大……”
“我不奢求这两个孩子成为多么伟大的人,我只求他们能一世平安,与世无争……”
“若必须有所抉择……我只希望你们,生来就是自由的。”
露水划过殷红的花瓣,玫瑰在秋风中枯萎。尤娜被安置在附近的森林中,那本陪她度过数年艰难岁月的羊皮书,作为陪葬也被埋在了泥土之下。
拉加哥村是附近最近的村落,将双子托付给一户村民后,克劳斯带着妻子的遗愿,独自冲破了两道城墙的森严防线。
他的配剑早就断了,那把匕首也在最后的逃亡中遗失,几年前被流防至海滨的激进派余部接纳了他。
那时,马莱还没有向帕拉迪岛投放巨人,被篡改的记忆与身处的现实产生了剧烈的冲突,克劳斯的讲述令海滨居民恍然大悟,也让他们对弗里茨王室的统治万念俱灰。
于是,一行人登上了曾将他们带往此处的大船,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座虚幻的乐园。
“抱歉……”
“连你留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都没能保护好……”
他们在海上漂泊了一年,又在暴风雨中迷失了方向,幸而被路过的船队所救。领航的官员是来自东方之国的大臣,他为克劳斯等人的经历所震撼,欣然接纳了他们。航行途中,船队遭遇海盗突袭,作为曾经第一侍卫家族的后裔,克劳斯在抗击海盗的战役中展现了卓越的才能,大臣赏识他的才干,便诚意邀请他们前往自己的国家。
“西方已经没有艾尔迪亚人的立足之地了,但东方的情况还相对乐观,阁下才能出众,不如考虑随我回国一展宏图?”
“东方……就算去了东方,我又能做什么呢?”
“一切!”那位官员目光炯炯,“那位大人说过,不得轻蔑乐土的来客,我国正是用人之际,以您的才干,一定能大放异彩。”
“那位……大人?”
“嗯,四十年前,为我的国家——卡尔加,带来和平的神。”
往后的几十年,整个世界都处在剧烈的变革中。
马莱从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周边国家在巨人之力的威慑下惶恐度日。收容所中的艾尔迪亚人像家畜一般苟活,他们要么作为武器投放至各处的战场,要么成了帕拉迪岛上一抹游荡的孤魂。
在罗赛之墙内,尤娜的两个孩子在拉加哥村长大、成家,“红发女巫”的传言时而兴起、时而式微,他们的日子并不好过,但隐没的王族之血却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代代传承。
在全然陌生的国度,克劳斯再无顾忌,他花了三十年时间让自己的名字家喻户晓,又在风头极盛时隐退,从一片透镜开始,缔造了一座轻工业帝国。
他终身未婚,半数财产都投入了教育和公益事业,不仅维护着艾尔迪亚人在本国的权益,还谏言引入并培养别国人才,以此将和平的理念传递出去。
为了使自己后继有人,克劳斯在晚年收养了两个孩子,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个传奇人物将所有的情感和期望,都倾注在了他的两个继承者身上。
但,从未有人真正了解过,他如此热忱背后的原因。
“爷爷,您成天拿着望远镜,到底在看什么呢?”一个平凡的午后,年幼的贝尔穆德好奇地眨着双眼,向身边和蔼的老者询问着他眼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