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曾有别的道路可走,但第八轮已成定局。
几百万巨人的足迹踏碎了大地,数以亿计的生命如同肥皂泡一般轻易破碎。艾伦最终带走了巨人之力,却也将帕拉迪岛引向了军国主义道路。
历史的悲剧再度上演,昔日的战友或是牺牲在阻止地鸣的路上,或是因理念不和而分道扬镳。
为了维护政权的稳定,埃尔文接任了萨克雷的总统职务,沿着与曾经截然相反的方向,与你渐行渐远。
这一次,无所作为的你反而真切地感受到疲倦。
死去,然后重生……右手腕的疤痕已经爬到了手掌根部,无尽的循环往复耗尽了所有心力。多年来,你只身一人沿着无尽的时间片刻不歇地奔跑,那些痛苦无人知晓亦无人倾诉,周而复始又徒劳无功。随着希冀一次又一次从指缝间溜走,那个怀有梦想的自己似乎也在无尽的轮回中死去,只留下一具躯壳在人间蹉跎着岁月。
就这样,到了856年——
在埃尔文的带领下,新艾尔迪亚帝国迅速发展,仅用了两年便成为这千疮百孔世界的霸主。访问卡尔加被提上了外交日程,听到这个消息时,多年足不出户的你破天荒地提出申请,希望作为随行人员一同出访。
埃尔文没有拒绝这个荒谬的要求,也没有给你分配任何任务,漫长航行后,你终于踏上了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
只是眼前的景象,和你想象中相去甚远。
迎接你们的是一场标准的欢迎仪式,一切都井然有序,接待人员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言辞谨慎而得体,只是每一句问候都显得刻板而生硬。
你换了便装,在萧条的城市里走街串巷,跑了一个上午,才终于从一个老头儿口中打听到了金的住址。
开门的是一个30岁上下的女人,眉眼和你记忆中的金有几分相似。你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那女人立马一脸狂热地邀你进屋,她称自己是金的妹妹,并拿出一份手稿,说是自己和哥哥耗费多年心血共同完成的著作。
那份手稿中夹着许多在雷贝利欧拍摄的照片,但文字内容十分激进,措辞与你印象里那个和善的摄影师极为不符。正当你犹豫要不要询问金的下落时,阁楼上突然跑下来一个疯女人,她不由分说,抓起一个茶杯就朝你砸来。
瓷质的杯子碎在额前,滚烫的茶水泼了你一身,那女人咒骂萦绕在耳畔,每一句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恶魔!!你们这些恶魔!!”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善待你们!!你们怎么有脸踏入我们的国家?!”
“都是你们害他身败名裂!!是你们害我们家破人亡!!”
“你们都该死!!所有艾尔迪亚的畜生!!还有那座岛!!就该早早被炸平!!”
……
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国宾馆的,只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额角的血液混着染发的凤仙花汁流进衣领,将特意准备的白衬衫染成了红色。
路边的行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迎宾员也被你这幅尊容吓了一跳。你像具人偶般挪动着仿佛灌铅的双腿,却在楼梯口碰见了准备出门的埃尔文。
那一刻,飞去九霄之外的灵魂回到了身体。
你原地呆立几秒,旋即疯了一般向房间跑去。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长廊,身后的大理石地面在一点点坍塌、陷落,似要将你扯回没有尽头的轮回中。
十几米的走廊像被拉伸到了几万里,你好像跑了一个世纪,才终于触到房间的门。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嗓子里泛起腥甜的气味,颤巍巍的手指好不容易从兜里摸出钥匙,却怎么都打不开那扇紧闭的门。
“不是……这把……”
“这不是我的……钥匙……”
“不是……我的钥匙……”
你无助地重复着,直到被拉入一个久违的怀抱,直到那令人心安的声音时隔多年,再度落于耳畔,才终于崩溃地放声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
“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没事,没事了。”
“别怕……冷静,我们还有机会,不是么?”
埃尔文一边低声安慰,一边轻抚你的头发。那原本火一般的红色如今已白了大半,红色的花汁渗入掌纹,像无法洗去的罪孽。
“我知道你不甘心,如果准备好了,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不用怕……我一定会找到你。”
他说……什么?
他说——“我们。”
他说——“我一定会找到你。”
那天夜里,你的房间里传出花瓶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