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故乡派你回来的吗?”蕾伯蒂又问了一句。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
“你还有其他选择么?贝尔托特?”
“或者……你的故乡,还给过你其他选择么?”
黑发的男孩仍没有给出回应,但不知为何,那把方才还对准蕾伯蒂的刀,正颤抖着缓缓落下。
“人类唯一真正拥有的自由,就是选择的自由……你认可这句话吗,贝尔托特?”
“……”
“……诶?”
这个问题一出,你和贝尔托特同时看向蕾伯蒂,无意对视的瞬间,你在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闪动的波光。
“选择的自由,呵,或许吧。”蕾伯蒂自嘲地笑了一声,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苦涩,“但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世间真的存在那种东西吗?”
“想做的事,要做的事,明明不想却不得不做的事……这三者大多时候是相互矛盾的,这种矛盾让我根本没得选,进而夺走了我的自由。”
“呵……抱歉,难得见面,我却总说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你应该懂我在说什么,对吗。”说到这,蕾伯蒂虽用了疑问的句式,但语气却相当笃定。
“我一向觉得自己很幸运,在每一次进退两难,就要陷落于泥潭时,都会有人找到我,并向我伸出双手。”
“你之前不是问,有谁能找到你么?”
“我很抱歉没能在当时给你答复,但至少现在,我找到你了,贝尔托特。”
“我愿意找到你,我能找到你,就由我来找到你,贝尔托特!”
战局暂时被抛于脑后,你几乎愣在了原地,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前方的蕾伯蒂。与她相识已超过二十年,但这却是你第一次真正触碰到她的内心。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翻涌,随之浮现的还有一段段泛黄的记忆——841年的蕾伯蒂试图反抗命运,却被罗沃夫以唯一的亲人要挟;842年的蕾伯蒂不愿连累你,便选择以最恰当的方式在壁外死去;843年的蕾伯蒂进退维谷,最终在幽暗的地牢里黯然自戕……在那些未曾被你“找到”的时空里,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缄默,“甘愿”沦为一枚棋子,然后无声化为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在她眼中,莱纳和贝尔托特也有相似的困境吗?他们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吗?也有不得不让双手沾染鲜血的理由吗?
当年破墙而入、造成希干希纳惨剧的幕后黑手是他们。但在厄特加尔即将陷落之际,不顾安危挺身而出,对抗入侵的巨人的,似乎也是他们。
你迟疑着望向贝尔托特,少年的怒火和决心彻底瓦解,那只握着刀柄的手攥紧又松开,最终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
“他要拿什么?偷袭?!”
你下意识地紧绷,提防着可能的危险。而蕾伯蒂却迈开步子向他走去,她的从容与先前训练时别无二致。你默默跟在她身后,宛如回到了那些令人怀念的旧时光。与贝尔托特的距离逐渐拉进,二十米、十米、五米……直至与他相对而立。
黑发黑眼的男孩没有开口,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将它缓缓递到蕾伯蒂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细细端详着上头呈现的图案。
“这是……之前你在湖边看的那张?”她抬头确认道。
“嗯。”贝尔托特轻轻点头。
直到今天,蕾伯蒂才看清了那张“画像”的内容。略微泛黄的画面中,五位少年少女并肩而立,在他们的右侧还站着一位戴眼镜的青年。她隐约辨识出了其中三人,分别是少年时期的莱纳、贝尔托特,以及不久前被抓捕,目前仍处于休眠状态的阿尼·雷恩哈特。
“画得真好啊……”蕾伯蒂不由得感叹了一句,“每一处细节都像真人一样。”
受到好奇心驱使,她将那张纸翻了个面,画像背面的空白页上写着几行字,字迹颇为潦草,一看便是匆忙间抽空写下的。
只可惜,那些字,她一个都看不懂。
“这是……?”蕾伯蒂略感疑惑地看向贝尔托特。
“麻烦您将这个转交阿尼,阿尼·雷恩哈特。”瘦高的男孩带着谦和的微笑请求道。
“这……你还是亲手——”
“不,我是不会给她的。”不等蕾伯蒂说完,贝尔托特就驳回了她的提议,“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她,有些话,我一定会亲口和她说。”
“但……如果我没那么幸运,就拜托您了。”
说话间,贝尔托特一直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他的眼神不再怯懦,而是带着别样的决心。
或者说,释然。
重生多次,身经百战的你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释然是赴死的前兆,贝尔托特并不打算做进一步交涉,眼下的平和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暴风雨将会在几分钟内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