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门再度敞开,格外轻快,而你则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
“我说团长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我被禁足的那半个月都在睡大觉吧?听了那么多故事要是还意识不到你的意图,那我这智商估计不做分队长还对兵团有利点!”你引用阿萨·海隆的话对他说。
“再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如果利用我确实能在客观上推动境况向有利的方向发展,如果你真的做好了相应的觉悟——”
“那就尽情地利用我吧!”
“……”
埃尔文微微怔愣,他眼中的天空此刻流云凝滞,在那苍穹之下,一颗颗巨树正拔地而起,又在顷刻间长成参天的森林。
“我刚才就说了,为自己和为人类,其实并不矛盾。”你冲他扬扬眉毛,“你该不会真在为这种事纠结吧?”
话虽这么说,但你知道,令他不安的真正原因,不是对你们的利用,而是那一个个方正的线框。
他以伪装成正论的谎言,冠冕堂皇地诱骗士兵们献出心脏,而作为罪魁祸首,他却踩着他们的尸体,一步一步,追着一个毫无根据的梦想。
怎么能完全心安理得呢?就算平日里表现地再理智无情,埃尔文也终究一个人。
一个能感受到悲欢离合的,活生生的人。
“已经没办法回头了,不是吗?”你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继续向前走。”
“你说得对,很多人都是得过且过,但就算是为了守护那些无聊而温馨的日常,也总有人要挺身而出。”
“不管是否出于本意,把那些家伙聚在一起,让他们找到前行的方向,这些事,都只有你才能做到。”
“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职责,或许你的职责就是做一个冷血无情的混蛋……”咬了咬牙,你决定说出那些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那就好好的利用我们,让那些被框住的名字死得其所吧!”
“我没有办法阻止死亡,但我会尽我所能,减少死亡的降临!”
“我就是为此才站在这里的!”
那是你私心的另一面,你的正论、你的假面、你的冠冕堂皇。
可假面,又何尝不是另一个自我?
你于此刻许下了一个沉重的承诺,并将从此肩负起千万颗赤诚的心脏。
减少死亡,那会成为你无法挣脱的枷锁,成为你的诅咒,成为必须去做的事。而那些无法幸免的亡灵,则会永远注视着你,他们的审判将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到来。
这或许,就是祂口中永坠地狱的解释。
心想必须为这诅咒添加一份神圣,你起身,对着埃尔文,对着那扑朔迷离的历史,对那一座座微型的纪念碑,郑重而庄严地,行了一个心脏礼。
“士兵尤娜·尤利西斯!为人类的未来——”
“献出心脏!”
夸张也好、心血来潮也罢,这就是你此刻最想向埃尔文传达的心意。
神不爱世人,神只需要世人的信仰,爱与恨,都只存在于人世间。
而此刻,神自愿走下了神坛,信仰和光辉,连同你的敬语一起烟消云散。
你应该,可以去爱他了,作为同伴和友人,而不是以部下的身份。
“还、还有……为……为……”
“为……埃尔文·史密斯……献、献出心脏……”
支支吾吾地说完,你长舒一口气,那颗不安份的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履行誓言。
那一刻,流云重新翻涌,阳光自云卷云舒投下一片光影。那一刻,天空仰视着森林,一片碧绿中,星星火光渐成燎原之势,又散做夜空中璀璨的繁星。
烧不尽,吹又生。
“啊啊……今、今天好像有点晚了!”
“这个!这个给你!就当作那把枪的回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么,失礼!告辞!”
你手忙脚乱地把那个蓝色礼盒往埃尔文怀里一推,趁着他愣神的空档推门而出,跑得比体能训练的冲刺还快。
“……”
沸腾的空气瞬间变得冷清,屋里的人盯着你离去的方向,嘴唇开开合合,半晌才想起去拆你留下的礼盒。
解开亮面的缎带,盒中是一只钢笔。
花岗岩的笔杆,黑金竹的芯。下面照惯例附了一张纸条——
“上次见您的笔好像断墨了,顺手买的,不用谢哦~”
又是顺手……吗?
方才消失的敬语又出现在字里行间,这让埃尔文莫名有些失落。
灌满墨水,随手将眼前的笔记本一翻,正好就是你的资料页。他提笔,在纸张上空悬置了好一会儿,才在页边空白处慢慢留下几个字母——
L……O……
他本来想写的是——LOYAL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