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陷在妈妈和哥哥的双重死亡选择了,无法做出决定,缩在那里不说话。她其实隐约知道妈妈对她没那么好,可妈妈毕竟是妈妈,当她看到埃里卡真的哭泣着抹着脸拖着箱子走出去时,还是忍不住痛苦得大哭起来。
“我会好好上学的,但我不想理你了,karli。”
她在晚上背对着卡尔哽咽着擦眼泪:
“我没有妈妈了,我没有妈妈了。”
“不是这样的,莉拉……”
卡尔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她生父的问题,埃里卡和罗尔夫的问题,这一切对莉拉来说依然太复杂和狗屎了,她不该听这些。
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卡尔只能这样想。
这让卡尔几乎没法在工作结束后就立刻回家去,他很害怕面对也许在微笑也许在流泪的莉拉,没有他在家里,莉拉似乎自己过得更开心一点,她现在有个漂亮的家,有穿不完的漂亮裙子和玩具,可以经常邀请小女孩们到家里做客了。
她们会尖叫着换上仙女服,然后一起高兴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
保姆们很好很温柔地照顾好了她们,要换成卡尔来陪伴,他可能反而确实陪不好呢,别的家庭里都是妈妈在做这样的辛苦工作,而卡尔觉得自己像叛徒,把忙碌都留在俱乐部里,仿佛以此来逃避责任。
卡尔只敢在她睡着后,上楼去,在黑暗中给她一个轻轻的吻。
莉拉和他赌气,但却又还是很牵挂他,有时留着歪歪扭扭的小纸条,用一块糖果压着,上面写着好吃;还有时做了彩色的折纸小帆船,沉默地放在桌子上。
药物苦涩的味道弥漫在莉拉的房间中,让卡尔每天都心疼一会儿。
他对着卡拉OK玩具发了太久的呆,不过拉姆也没打断他,就只是举杯看着他。
卡尔肩膀长宽了不少,腰还是窄,胳膊肌肉线条变明显了,黑发垂在额头上,褪去了清瘦的少年感,是青年的样子了。
“莉拉还好吗?”
“……嗯?嗯。”
卡尔回神,抬起带着一点泛红的眼睛。
他实在是英俊,就连眼下挂着的淡淡的青,也像油画人物脸上画家特意藏的颜色,浅蓝的眼珠好像很容易就像蒙着水雾。
唇角淡淡的小小的痣,像一个失落的印子。
“你累了,karli。”拉姆轻声说:“回家吧。”
他爱家,他也害怕家,这该怎么办?
人和人的相处里,可以有哪怕一种方式,是既能彼此靠近,又不被伤害的吗?
卡尔第二天还是早早就起床,出门到俱乐部了。
更衣室和足球场成为他沉下心去遗忘一切投入的地方,在这样的心流里他能暂时从生活里得到解脱。其实类似于家庭不和谐、恋爱分手这类事,原本都不该是能让生活垮塌的大事,但卡尔就是觉得悲伤无穷无尽,而且有的时候它们是毫无缘由毫无征召地袭来的,不是他自己主动想矫情的,他就是控制不住。
有时甚至是比赛结束后站在热水下淋浴时,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竟然在哭,他会立刻控制住肩膀不要抖动,捂住鼻子和嘴巴不要发出任何抽噎,然后睁开眼用物理方式止住眼泪。
他不知该向谁求助,以及如何求助生活的问题,也许问题本身是可以被解决的,但情绪不能,而且他的情绪太复杂了,哪怕想要表达,他也说不清楚,他没法描述自己的困境,没法描述那萦绕他的痛感从何而来,他就只好告诉自己,是自己太矫情了,换个人来面对同样的事不会这样。
穆勒构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只有和穆勒在一起时,他会真的轻松和开心起来,可是穆勒只是和一线队合练了,不是真的拿到了合同,也不会随队比赛。
卡尔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回到每日盼望和穆勒一起上训下训的日子,但他们相处的时间还没那时稳定呢。
而且在穆勒面前,他也要稍微遮掩一点,一些在放松时反而会更容易流出的悲伤和委屈,他要克制住。不是因为他不信任穆勒了,而是卡尔逐渐意识到人生最大的孤独就是关心你的人也没法替你解决很多事,你只能自己去面对它。
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还不够关心他吗?但他们俩一个恨不得把巴拉克绑起来丢进太平洋,另一个对此沉默着装作看不见。
关爱朋友和全盘接受他的所有是两回事,像拉姆和施魏因施泰格这样,在他“做错事”时无条件原谅他,把错误都推到另一个人头上,就已经是友情的极限了。
再好的关系也改变不了客观的规则,而卡尔不光不想让穆勒徒增烦恼,这几年他都还在青训呢,谁知道卡尔私生活的破事啊;不想在痛苦的同时还因为管不住嘴乱倾诉而为自己制造麻烦;更害怕穆勒会因此无法接受、而后疏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