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打马扬鞭跑了小半个时辰,古大才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下马俯身贴地,听了好一会儿,这才稍许放松了神情,让大家下马休息。两名护卫负责警戒,两名婢女负责食物,倪宏依旧紧跟俞翕。
古大过来告罪,“爷,小人刚才自作主张,望也恕罪。”
“我都说过了,在我这里没有什么小人大人的,一律称呼‘我’。”俞翕大腿根疼,她是会骑马,可也是头一次这么策马狂奔,此刻她强忍着露出笑容,说道:“何罪之有?你是专业的人才——”她怕古大听不懂,改了种说法,“你最熟知这里,自然由你做主才是最好、最稳妥的。你放宽心,我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心生不满。”
倪宏在一旁帮腔说道:“爷的心胸宽阔,你跟着爷久了就会知道。”
古大感激道:“我必不辜负爷的信任。”
俞翕点点头,把婢女和护卫都叫了过来,朗声说道:“各位,喊你们过来,是因为我有些话要对你们言明。也许现在说些不合时宜,但我必须要让你们知道,我和你们不但是主仆,更是个整体。忠心为主,鞠躬尽瘁是极其高尚的品质,可一个主人随时需要下人为他牺牲性命才能苟活,这样的人不配当主子。我需要让你们明白,无论在何时何地,大家最先想到的该是如何活下去,而不是牺牲自己成全大家。若是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大家包括我在内,放手一搏,生命由天。活着的替死去的照顾家人,绝无怨言。”
除了倪宏,这几人都听呆了,她曾感受过,很激动对大家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爷可不同于一般人,她的胸襟,世上罕见。”
古人不可抑止的惊叹,“爷,我真没想过您会这样说。”
“我就是要告诉你们,我们应该像一家人一样团结在一起,这样才更能很好的完成任务。所以遇到事情,大家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互讨论,相互帮衬。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我们可以平安回家。”俞翕表面慷慨激昂,内心却毫无波澜。激励员工的话,她可以说得一套一套。当然,为了避免太过惊世骇俗,她只说了一点点内容而已。她看向古大,“刚才的情形,我不会怪你。你这样做必有缘由,尽管直言,不必顾忌。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你会明白我俞翕是什么样的人。”
古大结结实实地跪下磕头,“爷不用再多说,小的明白了。”
俞翕将他搀扶起来,又招呼其他人,说道:“你们能得曹嬷嬷青睐,跟着我出关,肯定都是自己人。若此刻安全,大家都来听听,真有什么事,也好商量一番。”
古大拱手,“爷放心,这里听不到马蹄声,我们已经离着那些人较远。若有什么动静,瞒不过我这耳朵。”
俞翕敏锐地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那些人?不是马匪吗?”
“应该不是。爷您该知道,一般的马都会钉马掌。但军中的军马,钉的马掌是统一制式的马蹄铁。军马跑起来的声音和普通的马是不一样的。”古大神色凝重,“刚才我听到的是我们大晟朝边军军马的马蹄声。”
“好本领!”俞翕竖起大拇指赞道。
古大略有羞涩,“爷谬赞,这不算什么。马匹的种类不同,马蹄铁的打造方式不同,都会让马蹄声出现差别。旁人也许听不出来,可在军队里待过的人,但凡有点心,还是能分辨出不同的。”
说到这里时,俞翕对裴德音感慨道:“这哪里是‘但凡有点心’就能做到的事。我终于明白曹嬷嬷的用心,古大确实是个人才。”
裴德音不满道:“赶紧说后面的,别卖关子。”
“是是是,”俞翕自斟自饮地喝了口甜酒,舒服地眯起眼睛,继续述说。
当听到是军马的马蹄声时,俞翕心中便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这事似乎玩大了。她问古大,“会不会刚才来得人就是边防军?又或者军马流落到外人手中?再或者马蹄铁被偷运出去贩卖了?”
“爷说得这几种情况,都不可能。”古大回答道:“马蹄铁含杂质多,即便融了也做不了刀枪,没人会买卖这东西。军马更不敢有人贩卖了。关外的蛮族不缺马,他们的马甚至好于我们的马。而且军马都是有数的,是重要的军中物资,无论偷买还是偷卖都是同罪,是要杀头的,不会有人为了几匹军马而涉险。”
俞翕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嘛不回答我第一个问题?”
“爷您眼神犀利,一语中的。有些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说。”古大沉默片刻,说道:“军中也非净土。若是斥候,或两三骑或三五骑,他们只探察不对敌,需得人少隐蔽。他们的马是军中最快的马。若是关外巡察,需得几十骑或上百骑,马匪彪悍,人数相当之下,未必能占上风,故而要多点人马。若只有十来骑,要么是真的马匪,要么便是假扮马匪。军中私下称这种行为叫‘宰羊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