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翕老实地回答,“草民没去过宝丰城,但草民听说过,宝丰城可是那里最繁华的大城。草民回京城时,生母给了义父义母银子,让他们去宝丰城过日子了。”
泰和笑道:“没关系,你只说说那一带百姓的日子过得可艰难?能吃饱穿暖吗?”
“以前反贼作乱时百姓过得很苦。不过现在草民没听说过还有饿死人的事发生,大伙过得都不错,只要不遇到坏官。”俞翕慢慢说着,她渐渐平复了紧张,但一点都不敢放松。
泰和问道:“坏官?你刚不是说坏事吗?”
“草民说得坏事,就是遇上坏官。公主您不知道,遇上小的天灾,大伙自己就能想办法活下来。若是遇上大的天灾,皇上会派人来赈灾的。草民隐约记得儿时遇到过旱灾时县城赈灾搭的粥棚,好像也没死多少人。那时活命的灾民都说,皇上派来的是好官,所以发下来的粮食才能让灾民吃到。后来草民也见到过坏官,那时草民才十一二岁,为了能用猎物多换粮食,便和义父去个较远的镇子,那镇子叫什么名字,草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见到有人青天白日的当街抢女子抢货物。行人说那是县丞大人的家奴,这镇子的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纷纷逃离,还让我们赶紧跑,否则被抓到,不死也要掉层皮。”俞翕说道:“最近拙荆教草民读书时里面有句话叫‘苛政猛于虎’,草民一下子就想起儿时见到的事,坏官可不是比天灾还要让百姓害怕吗?”
泰和气愤道:“既知道是坏官,为何你们这些百姓不去上告呢?县丞上面有县令,县令上面有知府,知府上面有巡抚,实在不行,上京城来告御状。这是我父皇的天下,容不得这些害群之马。”
“公主您是不知道,”俞翕语气还有点委屈,“百姓连字都不识,状子都不会写,也没钱请人代写。还有很多人压根都不知道衙门在哪儿,怎么告啊。”
“不识字,不知道衙门在哪儿,不会问吗?我父皇任命的清廉的官多了去了,就没个地方给百姓伸冤的?”泰和更生气了,“你们倒是一味的躲、一味的跑了,倒让那些官员上折子来气我父皇,肯定就是你们因为极少的几个赃官,便不分青红皂白的连带着说我父皇不好,那些御史才有恃无恐。”
“不不不,”俞翕慌忙摆手跪下,“草民,不,就是以前草民生长的乡野,也没人说皇上的坏话。”
“噢?即使你们遇到坏官,也没人说朕不好吗?”嘉平帝的声音倒是平稳。
“有说皇上的,但没人说皇上坏话。”俞翕心里直打鼓。
嘉平帝问道:“说朕什么?”
“这——草民不敢说。”俞翕似乎很害怕,不,她心里是真的害怕。这要是说不好,可真就要掉脑袋了。但箭在弦上,她不得不说。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放心大胆的说,父皇一向都喜欢真话。”泰和这话其实就是替俞翕“兜底”。
嘉平帝点头道:“说吧,朕恕你无罪。”
“皇上和公主都让草民说,那草民就实话实说了。”俞翕按下忐忑的心,说道:“其实百姓从来没骂过也没怨过皇上,在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心里,皇上您,就是,嗯,”她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皇上您,您就是我们心中的君父。”“君父”这个词还是她无意间看了一回古代电视剧得来的,昨夜她想好了,可以用一下,说不定还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果然,嘉平帝语气稍许惊奇,“君父?何解啊?”
“皇上您是咱们大晟朝的君主,拙荆教过草民一个词叫‘家国天下’,那草民就想了,这大晟朝不就是天下最大的家吗,您不就是这个最大家的一家之主吗。一家之主肯定就是天下所有人的父亲。那您不就是君父吗。”俞翕解释地结结巴巴,但显然取悦了嘉平帝,他哈哈一笑,“君父?这称呼倒是新鲜,却也有些贴切。”
“父皇,您听到了吗?百姓竟是这样敬重您呢。”泰和似是在对自己的父亲撒娇,但这分寸却拿捏得极好。过一份会让皇帝生厌,少一分又显不出对皇帝的亲近。这可是极为考验“演技”的。她见嘉平帝面露得意之色,暗自好笑,又装出心急的模样对俞翕道:“快继续说下去。”
“是。”俞翕恭敬道:“回皇上,回公主,百姓心里其实也明白些道理。家里的人多,地也多了,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派去管着的人也有好有坏,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去怪罪老爷或族长。皇上管着大晟朝,地万万里人万万千,派到地方管着的人,也有万千。人心隔肚皮,总有一两个,心眼儿是坏的,这又如何能怪得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