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翕似乎也被吓着了,好像强自镇定,回道:“小人是来找掌柜的。”话音未落,掌柜的从后堂跑了出来,在男子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又回头对俞翕道:“俞少爷,今儿茶社不营业。”
俞翕恭敬道:“掌柜的,我犯事已被判流放,今日离京。日后这京城怕是不能回来。在须弥寺,公主的救命之恩,小人今生怕是不能报答了。正好路过这里,小人想着过来对着楼上磕几个头,也算是全了小人的愧疚之心。”
“原来如此。”掌柜的笑着看向那男子,道:“大人您看这——”
“原来你就是俞侍郎的庶子。俞家这事,京城暗地里都传遍了。”男子神色轻松起来,口气有点讥讽,却不是对俞翕的。他对掌柜的说道:“这事你去禀告一声,我做不得主。”
掌柜的称了声“是”,蹑手蹑脚上了楼,好似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只片刻,他退下来,对男子附耳几句。那男子点头,对俞翕道:“你可以上去了。”他瞥到枷锁,对衙役道:“还不打开。”
衙役听说到“公主”名头,早懵了,男子发了话,他们哪敢不从。
俞翕反而朝衙役拱手示谢,这才跟着掌柜的上了楼。她完全没有一点心思观察周遭,只觉心跳是越来越快。到了上次公主接见她的雅间门口,掌柜的退下了。等候门口的婢女将她带进房内。就像是高考一样,备考时心情紧张,不过一旦踏入考场,她反而镇定下来。只装作无意识瞥了一眼,她便低下头,对着泰和公主所坐的方位跪了下去,只是尚未开口,泰和公主便起身躲过,说道:“先对皇上跪拜。”
“草民给皇上磕头。”俞翕转向坐在上首的显贵中年男人,磕了个响头,忽然表情紧张起来,似乎后知后觉,“皇皇上?”
泰和笑出了声,对嘉平帝说道:“父皇您看这傻样。真是气煞女儿了,女儿为了他夫妻二人,和恭王弟闹了矛盾,他倒好,转眼间就去替兄顶罪,被判了流放。”
嘉平帝微微打量了一眼俞翕,点头道:“俞枕请罪的折子,朕看过了,原就是这事吗?”
泰和笑道:“可不是嘛,京城里私下都传遍了,也不知道京兆尹是怎么判的,竟如此糊涂。”
“京兆尹也上了折子,原告被告口供一致,他也是没有办法。”嘉平帝稍许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当日情形如何?为何要替兄顶罪?”这话是问俞翕的。
俞翕一直紧绷着神经,立刻回答道:“草民不懂大道理,草民的妻子,不,贱内,不,是拙,拙,拙——”
泰和乐了,对嘉平帝道:“父皇您瞧,他连‘拙荆’一词都不知道。”见嘉平帝也笑了,她对俞翕道:“你继续说吧。”
“草民不敢瞒皇上和公主。”俞翕大致说了俞翧出事时的情况,又道:“草民的拙荆教过草民,‘长兄如父’,草民怎能眼看着兄长受辱。草民不敢瞒皇上和公主,草民是抵罪,可找草民兄长麻烦的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故意说得有些杂乱,“草民虽然来俞府时日不长,但草民看得出,兄长他不像草民从小生长在百姓家,他的那双手可比草民的要细嫩太多,只会拿笔读书,根本不会打架。手无抓鸡的力气,怎会招惹到地痞流氓。草民怕兄长吃亏,这才顶罪到了衙门。京兆尹大人一问,果然那两人就是为了讹钱,只是没想到出了人命。草民更不能让兄长来出面受罪了。”
泰和抿嘴看向嘉平帝,偷偷冲着父皇一乐,小声道:“手无抓鸡的力气,哈哈哈,父皇,明明是手无缚鸡之力。”
嘉平帝也轻笑出声,指指泰和的鼻子,示意女儿太调皮了。泰和心里松了一口气,皇帝高兴,她便能将计划继续下去,她冲着皇帝眨眨眼,对俞翕说道:“前几天,本宫还和父皇说过,好奇你这人几乎目不识丁,如何能娶到裴观的女儿?”见俞翕低着头一动不敢动,泰和对嘉平帝道:“父皇,能让他站起来说吗,就像说书一般。”
嘉平帝微微颔首,指指泰和,笑笑。
“俞翕,你还不谢恩。”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俞翕一个激灵,她进来时没敢多看,趁着谢恩站起时偷瞄了一眼,皇帝身边站着的白胖子,声音应该就是他发出的。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太监?她这念头不过转瞬即逝,马上又回归正题,说了自己和裴德音相遇的情形,当然,有些话是不可能说的。
“原来如此。倒真是像戏文的一般。”随后泰和冲着嘉平帝眨眨眼,又对俞翕道:“你这人也是奇异,原本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结果离散十几年,后竟能被寻回,更是目不识丁却娶了裴观的女儿,原本该说你有福运,转眼又被流放。真不知该说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