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芹心里一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又问:“这和里正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想服役就要拿钱来代。钱出多少,官府有个定数,但也不一定,视当地情况而言。这里的把握就靠里正,只要里正不盘剥,我自认可以交得起这代役的钱。”习武喝了一口酒,晃晃脑袋,“这是认义父的第一好处。第二就在这税收上,这税要按田地的好坏来交。我这田虽然只有三亩,但是好田要交的税和最差的田要交的税,不能比。只要里正说我家的田是最差的,那我基本就不用交税。还有这三点好处就是消息灵通。里正多多少少和衙门有联系,有点风吹草动,他们总能先知道。你看这场大乱,别人家多少都有人口损失,唯有他家人齐整。为什么?一听叛军要来,他早早就带家人跑了。虽然也通知了其他人,可没见到叛军,谁也不信,总想着观望,这一等就坏事。这就是眼界。咱们做小老百姓的,光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是不行的,这世道,不机灵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辛芹沉默了,她知道这世道不是她想象的世道,但没想到实际情况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她来这世上唯一占便宜是个小女孩的身份。因为小,和一大群孩子被山庄买入,又因为机灵,被庄主收为弟子。废话,明明是二十几岁的灵魂,在一群孩子中能不显得机灵聪明吗?但她很快发现古代的男尊女卑和阶级观念可不是电视剧演的那么简单,不尽早给自己打算,她将来也会成为庄主笼络下属的手段,被赐给某个人当老婆。尼玛,这可就要她命了。而且所谓的江湖也让她失望之极,所谓的门派在她看来就等于地主加商人加收保护费的□□。更别提什么功夫了。电视和小说的描写,她只能发出——啊,呸——这两个音节来表示自己的不屑。可以这么总结,就是大强度的锻炼自己的身体,然后抱成一团打架,有兵器的另说,不过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没有小师妹,她早就跑了,可最终被诬陷被追杀也伤透了她对这个世界的好感。既然死不掉,她也没勇气再去死。加之又遇到了习武这样的“奇葩”,她决定浑浑噩噩在乡村混一辈子。明明她要求也不高,吃饱穿暖没烦心事就好。结果现在一听,原来小老百姓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天啊,这世道,还给不给人活路了。
习武见辛芹表情凝重起来,以为她害怕了,宽慰道:“你也别担心,这不是有我在吗?我保证不让你吃一点亏。你放心,我早就给自己留好退路了,如果再遇到天灾人祸,我们还可以往山上跑,当初我和许妈住的地方还在呢。就是人迹罕至,但绝对安全,谁也找不到。唯一不好的就是有点寂寞,不过,”偷偷看了一眼辛芹,又道:“我们可以收养些孩子,这就热闹了。”这试探没有换来任何反应,这就有点奇怪了。
辛芹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哪里能体会什么试探。习武觉得没意思,讪讪地给辛芹夹了一块大肠,说道:“你多吃点吧,明儿一天你可不能吃东西呢。”
“什么?”这下辛芹陡然就回过神,“一天不吃东西?凭什么!”
“成亲的规矩。陶婶没和你说?”
“说是说了,我没仔细听。”辛芹烦陶婶啰嗦,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压根没听到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你只要顶着盖头,老实坐着就行了。在袖子里藏半个馒头,实在饿了就趁人不备啃两口。就算被看到也无妨,乡下人也不是太较真。”
“那我可和你说了,这些破规矩我偶尔守一守也没关系,反正成亲就一次,但闹洞房,我可是不答应。尤其是那些混男人。如果他们敢闹,发火打人,可就别怪我了。”
“放心放心,闹洞房闹新娘的陋习,我也是极其厌恶。谁也是敢闹我媳妇,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但今晚习武不敢喝多,更不敢让辛芹喝多。明儿还要早起了。
天还黑着,就听外面有人在喊习武的名字。习武醒的快,爬起来穿上衣服,又摇醒了辛芹,这才就冲了出去。
陶婶拎着布包,带着两个妇人站在寒风中直跺脚,见习武来了,陶婶迎上去,小声道:“我可和她们说好了,割两块三斤的肉给她们当酬谢,你可愿意?”
“我知道婶子绝对会为我好的,这就全凭婶子您做主了。”习武的大方让陶婶脸露喜色,回头就大声对那两妇人喊道:“你们还等着做什么?干活啊。我这干儿子同意给你们三斤肉了,干活可得麻利点。”
俩妇人笑着迎下,忙活开了,烧火烫猪拔毛,和面准备蒸馒头。边干还边问陶婶,“怎么成你干儿子了?刚才还听着喊你‘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