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太监。”辛芹催促道。
“老太监在包房里请我喝酒,我还是第一次进楼里最高档的包间呢。”习武咂咂嘴,说道:“老太监他自己说他是服侍太后的。太后死后,皇帝恩典,让他出宫告老还乡。这老太监身体残疾,但心里明镜似的,他从小入宫,无儿无女,亲戚也早就寻不着了,他那么多钱,怎会愿意在寺庙里过余生。于是就想着找几房妻妾,买个大宅子,也享受一下世俗之福。可是他怕啊,买些孤儿养老倒是好办,反正孩子也不知道亲生父母,不怕他们将来改姓不给他养老送终,但买些妻妾就有麻烦了。他是太监,又老了,早就没有能力做些什么了,找女人也是为了觉得能和常人一样,面上也得意。可是他认为这世上大多女人都想要男人——”
“我明白了,”辛芹恍然大悟,“他是怕将来他找的女人会给他绿帽子。”
“没错。老太监不但怕被戴绿帽子,更怕他死后那些女人拿着他的钱和奸夫鬼混生孩子,就算不给那些女人钱,她们也可以跟着别的男人跑啊。那他不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了呢?”习武微微一叹,“真是人精啊。老太监在宫里的时候也见识过宫女们之间的对食磨镜。于是他就想找这样的女人当妻妾,妻妾之间如何,他不管,反正不喜欢男人就不会给他戴绿帽。”
“这是什么逻辑,古代男人真是——”辛芹有点喝多,顺嘴说漏了。还真别说,古代这酒入口有点微甜,很好喝,但没想到后劲有点大。习武也有点喝多,没听清楚,“什么鸡?哪里的男人?”
“我是说男人都是这副德行。”辛芹打了马虎眼,“那老太监倒是精明。”
“那当然。我听说能做到他那份上的太监,可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习武一直压制着心中想问的问题,现在酒意上头,实在忍不住,偷偷观察着辛芹,见对面的女人心情不错,嘴角上扬,也就酒壮怂人胆,咳嗽一声,问道:“我喜欢女子也有自小就当男子当惯的缘故,也有见识过古秀才和青楼里那些男子恶心嘴脸的缘故,也有许妈没有拘着我长大的缘故。那——你呢?你为什么喜欢女子?何时发现的?”
“喜欢女人需要缘故吗?”辛芹不屑道:“我小学,嗯,我是说我小时候就发现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嗯,是异于常人的癖好。后来我就自个上网,嗯,找些这方面的书籍来看,然后什么都明白了。”
习武大致听懂了辛芹的话,但对有些词语觉得甚至陌生,微微生出点自卑感,干笑道:“古秀才倒是教过我们识文断字,但他教的不上心。我也认字,勉强能读些话本,可不像你这么有学问。”
“学问有个屁用,穿到这儿一点用都没有,还穿到——算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辛芹闷了一大口酒,郁闷道:“我还以为江湖和金庸小说写得一样,结果,哼,架势摆的十足,一上手就抱在一起摔跤,和俩农妇打架没什么区别。失望啊。”
习武以为“金庸”是个书名,压根就没注意,笑道:“青楼里也去过一些江湖人,那些咋咋乎乎、到处炫耀自己是侠客的人,别说是真正的高手,就是我这种老百姓一看就知道,身形打飘,腿肚子发软,连侠客的边都沾不上。对了,你刚才说书籍里有写磨镜之好的内容,是真是假?”她特别记挂这一点。
“那当然,你要去那些专门卖杂书的书坊,然后问有没有那方面的书,只要掌柜的明白了,保准给你找到。我告诉你,女人和女人的书很少,男人和男人的多。”辛芹说得是实话,她也逛过这样的书坊,也买过这样的书。
习武记下了,暗自决定下回去宝丰城一定要出书坊逛逛。她虽在青楼的后厨里打杂,但大环境如此,她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女女之间如何行事她都清楚的很,不过问题在于,床笫之间的事她知道,可如何将人骗上床,这过程她不会啊。这真是令人焦虑的事情。她就在边胡思乱想,边和辛芹胡侃闲聊中喝醉了。
辛芹也醉了,本来她是最爱干净的,晚上非要净口洁面洗脚才会上床睡觉。有时习武都觉得她挺麻烦,但今晚她却倒头就睡,丝毫不再顾忌。
习武勉强起身,喝了口茶,醒醒脑,将碗筷收拾到外间灶台上,也顾不上清洗,直接回屋睡下了。
一夜酣睡无梦,习武醒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这晚上边吃边聊边喝,真是最快活不过了。转头看着离她还有一个身位的辛芹,不禁撇撇嘴,头一次觉得炕太长了。见辛芹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似乎要醒了,她赶紧穿衣下炕,不想打扰辛芹的睡眠。出了里屋,来到外间灶台,大概洗漱了一番,开始忙活起来。今儿天气冷,估摸着也不会有太多人路过这里,于是便少蒸了些馒头。然后去到茶屋,开门营业。这时她才发现,天空飘着雪花,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