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婉容没有说话。欧锦七也不催促,她太知道了,有时候能不能成功就看谁能耐得住性子。
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招惹这样的麻烦呢?蒋婉容暗自苦笑,彻底拒绝的话她当然可以说出口,可说了后呢?这女人能真的不来纠缠自己了吗?她绝对能保证这是不可能的。那个吴启明得知自己分手了不是又立即起了心思吗。从欧锦七这几天的行为来看,这位的脸皮可比同事要强大太多,会轻易放手?实在不可信。但是和一个认识三天、性别为女的人谈恋爱,她也做不到啊。要不找个男人当幌子让欧锦七死心?混社会且能成功的女人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她也做不出这种事。不拒绝?她现在有这个心理准备来一段同性之爱?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组成话语。出乎意料的是,欧锦七倒替她说了话,“你不用马上回答,我给你一夜时间好好考虑。明天早上我等你的答案。”
说完这句话,欧锦七便出了门,关门时动作还非常轻柔。她太明白一个道理,把猎物逼得太紧容易坏事,不如退一步留点空间,让猎物以为还有逃出去的希望,这样猎物就不会拿命来激烈反抗,然后自己再出其不意,肯定能将猎物生擒活捉。当然,追女人不像对待敌人,但道理是相通的,逼得太狠总不会有好结果。不过也要防着猎物跑了,所以她下楼后并没有走,而是围着公寓观察一下地形。这公寓叫云丽大厦,不像住宅小区有几个出入的方向,它只是单独的一栋高层建筑,一般都是从最底层的大厅入口进出,后面也有小门,不过出去后是几排树木,路还是绕到前面来。只要坐在公寓对面的市民花园里就绝对能看清一切进出的人员。公园里有公用厕所,她还可以叫外卖,是绝佳的监视地点。点了一根烟,她决定就在这里等到明天。虽然她完全可以让手下来蹲点,但事关自己的幸福,她不想让别人代劳。
这是欧锦七追女人以来付出的最大耐心和做出的最傻的行动。她对蒋婉容的心动也不过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没有说为什么会心动,并不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而且现在不能对蒋婉容说。她刚才撒了小谎,救人之前她是在跟踪蒋婉容,而不是冲人家打招呼,人家没发现。昨天长时间的打听让她知道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蒋婉容是中文系的老师,教的是比较文学什么之类的东西。她是肯定不明白语文要比较什么,难道是比较字的笔画?她也肯定不会有兴趣稍微研究一下的。但凭着这个信息,今天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蒋婉容。只是那时的蒋婉容正一脸隐忍的向前走,神情非常恍惚。她是想看看这女人想干什么,这才悄悄跟上。凭她欧锦七的水准,跟踪个老师绝不会被发现。
不远不近,逆着阳光,看着清瘦的背影,她忽然间有种错觉,这背影成了自己十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的自己经常被砍杀的伤痕累累,又不能去医院,都是喝着烈酒咬牙给自己上药,痛得她恨不得去死。但她不想死,她要活,一定要活下去。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下一分钟、下一小时的伤口一定会比现在要好点,一点一点捱到明天,伤痛一定会比今天的要轻些。挺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她的伤就会一点一滴的变好。时至今日,她不用再捱日子了,以往的伤痛似乎已经烟消云散抹不掉痕迹了。但是今天这背影让她又想起了以前,她能感觉到背影的主人和她过去一样捱日子的心情。在没有任何捷径、在无可奈何、在毫无办法的情况下,就这样硬生生的挺着,不让自己垮掉,挺到雨过天晴。这决不是消极,决不是懦弱,而是一种的坚强。能这样不抛弃自己的女人面对任何困难就不会放弃的。
华灯初上,十月的南方,晚上的气温依然宜人,已有急性子的大妈们跳上广场舞了,挺热闹的。欧锦七深深吸了一口空气,烟火味充斥在鼻腔中。这种烟火味并不是香烟的味道,而是柴米油盐做饭的味道,等到了天气寒冷时节,这味道在空气中特别强烈。她记得有一年冬天无聊时突发奇想,坐上了一辆正值下班高峰时期的公交车,沙丁鱼罐头般的车厢充斥着各种难闻的味道,到最后她实在受不了,跟着人流下了车。那是片年代较长的居民区,入住率是非常高的,下车的人群向四面八方的小区涌去,只有她没有任何目的。不管晃悠到哪里,各家的灯光都照到她的身上,各家的油烟味都能窜进她的鼻孔。每一盏亮着的灯都表示着等待和欢迎,等待家人归来,欢迎家人进门。那一刻她脑子只盘旋着一个念头,她欧锦七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