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瞬间想了很多,言语却不敢放肆,只是顺着皇帝的意思回道——找个忠心辅臣。不过这也是难事,即使现在忠心,但也不能保证永远忠心。果然皇帝开口说,下人们心怀鬼胎,亲戚们各有算盘,都不是最佳人选。然后皇帝话锋一转,很突兀地说起了在民间听到的女子掌家护家的故事。
须臾间裴观福灵心至,想到了自家小女儿和女婿,更是联想到长公主,斟酌着开口回道——不失为好主意。他猜测皇帝的心中所想和绝大部分人一样,女人只要不出嫁就是属于本家族,让女人替家族掌权,即使做大做强,也不怕女人会篡权,因为这世道便是如此,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没有丈夫和儿子的女人,只能听令于家族和父亲。再如何有本事,将来所得也只会归于家族的男性继承人。但凡有点异心,宗族不会同意,世道不会同意,读书人不会同意,天下人都不会同意。翻不了天的。
皇帝微微点头,似乎同意裴观所说。之后便扯起了闲话,更是隐晦的提出将来会让裴观成为帝师。裴观心领会神,也是隐晦地谢恩。这个时候最好是要顺着皇帝。一个已经开始为身后事做准备的皇帝,是很容易对任何人下死手的。也不怪皇帝对那些成人儿子极度失望,任何一个父亲对不会对巴望着自己早死的儿子还会存有希望,更何况这是帝王。皇帝这是想培养幼子,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体不济,所以留了后手,想让长公主辅政。只是这位长公主——从秘密据点出来后的裴观细思极恐,为什么长公主早早的就将俞翕收入麾下?甚至在更早之时,这位公主是不是就在布局?他裴家是不是也是不自知的成为了公主的棋子?此刻走在路上,他觉得腿都是软的,后背的衣襟早湿透了。真是太可怕了。若真是这样,那这位长公主将来的野心,恐怕皇帝都会看走眼啊。
至此之后,皇帝一纸诏书,大力提拔了长公主。让公主插手了朝政各处,到了后来甚至连拱卫京畿的御林军和守护皇城的禁军都被公主掌控。公主成了大晟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皇帝身体江河日下之时拟了两道旨意,一道的内容自然是指定继承人,让公主辅政。另一道的内容则是为了控制公主,借口钦天监之言,辅政的代价是不准公主出嫁有子嗣,当然也保证将来还政于皇帝后,皇帝不准对公主下死手。
可想而知,这两道旨意不会让泰和满意,不过为了将来的目的,她还是忍了,顺便还给自己谋了好处。她利用皇帝此刻的愧疚之心,让皇帝同意斐玉芙陪着自己。换而言之,女儿可以不嫁人,但是不想孤独终老,斐太师家的女儿一向和自己交好,女儿希望她能陪女儿一辈子,到老了也好有个伴能说说话。这一点对皇帝来说只是件极小的事,别人家的女儿,他才不会心疼。当下召来太师,拐弯抹角敲打了太师一番,隐晦地提出了要求。
斐太师听了欲哭无泪,你女儿不给嫁,我女儿也要“陪葬”,简直毫无道理可言。可是他不敢抗旨,普通世人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而皇帝则是相反,为了给后来者一个安稳的时局,越到最后,皇帝手段也越狠毒。如果抗旨,皇帝来个绝狠的,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他全家,单留下下他女儿。等新皇登基,公主再给个平反,女儿还不对公主感激涕零死心塌地?但代价却是他一家的性命。再如何权衡,舍了女儿都是必要的。
皇帝和公主都很满意太师的态度。这老家伙圆滑狡诈,从他在夺嫡当中不站队的表现就知道,他不想让家族牵扯到势力之争,这也更加说明他想让整个家族能长久享受富贵权势。因为夺嫡之争,跟对了人,是能更进一步,但要跟错了,可就满盘皆输。只有两方不下注,将来的新皇挑不出错,这能存活更长时间。这道理皇帝这父女俩心知肚明。
再后来,皇帝驾崩,遗旨成了公主登基。那两道旨意怕是早就化成了灰。至于怎么做到的,皇帝最后昏迷的几日,朝廷上下,皇宫内外,早就全是公主的人了,有什么做不到的。
在民间耳目通灵的裴观也在紧盯着朝局,原以为这位公主最多会做到只手遮天的摄政,没想到竟直接登基了。他讶异到极点,更令他没料到的是,原以为女子为帝会引来极大的动荡,却不想新皇手段雷厉,最先收服的一向都是私心最满的宗室。
女帝昭告天下的诏书细数了夺嫡的那些皇子们的罪状,先帝的痛心疾首,也怕幼子继位,帝弱臣强会引起大乱。故而仿效民间习俗,让女子继位。不过诏书中也说了,女帝不可以和男子成亲,不可以有子嗣,将来继位的必需是宗室子弟。若有违背天下皆可讨伐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