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让他稍安勿躁,说再想想办法。
回去的路上,心里堵得很,也不想乘车了,打算自己一个人走上一程。
从乐府到梨园,中间隔着一个北市,她顺着街道慢慢前行,试图从颜在经过的路径,找出她失踪的原因。
四下张望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侧影,仍旧一副爽朗的模样,正笑着和人说话,是许久不见的春潮。恰巧转身,恰巧也看见她,“咦”了声笑道:“这是谁?不是我们的梨园使大人吗!”
久别的老熟人再聚首,快乐可以短暂冲淡心头的阴霾。春潮热络地请她去自己的店铺里坐坐,一进门就忙着招呼伙计,泡上好的香茶来。
两个人在窗前的茶案前坐定,苏月打量了一圈,店里摆着各色染料和布匹,还有没有织成的纻麻,看来她果真照着自己的计划,一步步走得很稳当。
春潮大手一挥,“你看,我想开的铺子开起来了,后面染房所用的人手,好几个都是早前从梨园病退的。”一面又笑着打趣,“不过咱们姐妹中,还数你顶有出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一错眼,梨园这盘棋都被你下活了。”
说罢又来打听,问园里的故人好不好,颜在好不好。提起颜在,苏月就揪心,把前后经过都同她说了一遍,撑住脸道:“只差一寸寸翻找了,不知她到底在哪里,现在安不安全。”
春潮听她细说,半晌都没有开口,听到最后方迟迟看了她一眼,“到处都找过了,该怀疑的人也盘查了,但是还有一人,你有没有想过仔细摸排他的行踪?”
苏月迷茫了,“你说的是谁?”
春潮说:“青崖。”
第60章
“青崖?”苏月觉得不可思议, “他哪有什么可疑之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春潮低头给她添上一杯茶,边斟边道:“最不可疑的人, 恰恰是最值得怀疑的。你想, 颜在那样乖顺的小女郎, 从来不与人结仇怨,梨园到乐府通共不过两炷香时间, 什么人能掐着这段时间掳走她?从筹谋到实行,再到藏匿, 是临时起意能办成的吗?”
话虽有道理, 但苏月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青崖要把颜在藏起来。
“青崖是个可怜人,他一心对颜在, 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可春潮却有她的见解, “越是可怜, 才越急于得到他想得到的关爱。他不是喜欢颜在吗,颜在可喜欢他?”
苏月摇了摇头, “颜在拿他当阿弟看待,”
春潮说:“这不就结了。他爱慕颜在,颜在却不喜欢他, 对他这样自小没入梨园, 尝够了人间疾苦的人来说, 是灭顶之灾。他的身世很苦,你们应当听说过吧?”
苏月说是,“据说前朝时期灭族了, 只剩他和两位阿姐,那两位阿姐也先后过世了。”
春潮脸上浮起一片怅惘, “什么都没有了,一个人独自活在世上,苦难的遭遇人尽皆知,喜欢的人又不喜欢自己……他没有疯,已经算坚强的了。”
苏月终于渐渐相信了,“他想独占颜在?”
春潮“嗯”了声,“大抵就是如此吧。因为感情得不到回报,再加上羞愧自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人藏起来。说不定藏得够久,颜在就会喜欢上他,他所求的,不就是颜在心里有他吗。”
苏月听她分析完,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果真遗漏了不少细节。
青崖不是很喜欢颜在吗,按常理就算拖着病体也会赶到梨园来,可是并没有。这么长时间,只派虾儿来问过两回,剩下的时间一直在乐府等消息。颜在失踪,生死未卜,他竟能这样沉着,还是那个冒名顶替,代颜在赴约的人吗?
苏月不由叹了口气,“我太相信他了,从没想过他会掳走颜在。”
春潮说话向来一针见血,淡淡一哂道:“前朝活下来的老乐工,有几个不是千疮百孔?吃了太多的苦,这里……”她拿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多少有点异于常人,我以为你知道。”
苏月方才承认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甚至大都府询问,哪些人平时与颜在有往来,哪些人有可疑,她居然都下意识忽略了青崖。
撑身站起来,她无奈地说:“真没想到,接下来该查的是青崖。今日多谢阿姐给我指点迷津,我先回去了,颜在一日不见,我一日寝食难安,一定要找到她。”
春潮说好,送她到门外,左右看了一圈,“你是一个人走来的吗?我让人套车送你回去吧。”
苏月摆了下手,“这两日头昏脑胀的,想独自走走。这里离圆璧城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