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给我机会,让我把梨园变成我心里的样子。”她含笑说,“我一定好好干,不辜负陛下的期望。”
裴忌点了点头,“下次大典,就能见到梨园的新改变了,盼着那一日,娘子让大家刮目相看。”
苏月说好,其实最想追问的问题堵在心口,不上不下。今天这样的机会不常有,错过了又要惦记很久,到底还是壮起胆子打探,“我听陛下说将军定亲了,不知婚期定在几时?到时候我要随礼,讨杯喜酒喝。”
裴忌笑了笑,“九月十二。届时我给娘子下帖子,恭候娘子莅临。”
心直往下沉,一团郁气升上来,冲得她两眼酸涩。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难过啊。
但她有什么道理难过呢,不能失态,只好保持微笑,“一定一定。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别过将军了。”说罢拍了拍车围子,示意太乐丞赶车。
马车行动起来,她坐正身子,并未看见窗外的人眼神黯了黯。姻缘向来难以琢磨,不讲究先来后到,时机对了,双赢了,摆上喜酒交拜天地,一切发展起来又快又容易。
苏月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心情低落了一路。直到太乐丞停住车,说廪牺署到了,她才重新振作起来,打帘下了马车。
抬眼看,官署门楣上那三个大字经受了岁月的洗礼,有些斑驳了。这是太常寺底下最寻常的衙门,整天和五谷猪羊为伍,因此白溪石也褪尽了光鲜的外壳,穿着余白的公服,整个人看上去灰扑扑地。
第42章
她的忽然出现, 想必让白溪石深感意外了。那张脸上短暂出现了怔愣,很快又恢复如常,甚至露出了一点笑意, 将手里的册子交给底下的丞, 自己向她拱了拱手, “辜娘子……哦,如今不该称辜娘子了, 应当称梨园使大人。今日不知刮了什么风,将大人吹来了?”
苏月很嫌恶他故作轻松的样子, 但与这样的人打交道, 你得比他更会装样才行。
四下看了看,她怅然道:“这地方,哪是少卿该来的。以前掌管太乐, 与琴瑟为伴, 如今却要整天对着那些羊头牛肉, 真是辱没了少卿啊。”
白溪石脸上笑容不减,输人不输阵, 他知道她今日找上门,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在她还未说明来意前,仍要虚与委蛇, 仍要强撑着面子。
“都是为朝廷效命, 哪有什么辱没不辱没的说法。廪牺署原本也是太常寺辖下的衙门, 我不过换了个地方当值罢了,怎么竟让娘子怜惜起我来了。”他边说边回身向内比了比手,“天气炎热, 娘子请上官衙内坐坐吧。”
苏月也不推辞,提着裙裾迈进了门槛。
皇帝陛下对她的关照, 可说是极尽用心了。梨园使向来是男子担任,有现成的公服,绯衣银带,幞头上加金博山。然而这一套行头,不适合女郎穿着,于是便量身替她另做了合乎女郎标准的冠服。
仍旧同样的衣色和腰带,只是腰下换上了裥裙,梨园原本的徽识梅花凤鸟,也变成了刺金袖襕,覆盖住了肩头和背心。还有男子的幞头,女郎戴起来不柔美,便将博山取下来,做成了发髻上的挑心。如此既有为官的威严,又不失女郎的婉约,加之她本来就生得端庄艳丽,这样一来凸显了介乎男女之间的凛凛美感,比以前更耐人寻味了。
白溪石心下还是有些惆怅,如今彻底知道了她和皇帝的首尾,但也不妨碍失之交臂的遗憾。
衙役送茶汤上来,他殷勤地招呼:“廪牺署不及太乐署风光,但用度却是最好的。这是今春送进上都的顾渚紫笋,娘子尝一尝。衙门虽与牲粢打交道,但茶汤是纯净的,还请娘子不要嫌弃。”
苏月并没有去碰那盏茶,淡声道:“白令客气了,我今日登门拜访,不是为喝茶来的。”
白溪石点了点头,“我前阵子忙于在陪都公干,回来听家人说起,有位姓辜的员外曾经登门求见过,想来就是令尊吧!唉,实在是太不凑巧了,我不知令尊来了上都,家人无状,也没有好生款待,实在失礼得很。”
苏月笑了笑,没去戳穿他的谎话。毕竟接下来她还指望他把苏意弄走,只要能尽快打发这个堂妹,留他几分薄面也不是问题。
“家君来上都谈生意,得知我一向受白令照应,特意登门想道一声谢。可惜白令不在家,扑了个空,甚是遗憾,只好等日后有机会,再去拜会白令了。”她含笑说完,顿了顿道,“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且不去谈,还是来商量关乎白令切身的要事吧。”一面说着,一面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太乐丞,由他奉到了白溪石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