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是高考估分那天。
下午就要飞往M国的好友,没有忘记再次叮嘱她一句,考虑好学校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发微信告诉自己。
宋婵没有说好,她只是像以往那样温柔地笑了笑。
她独自坐上地铁回了家。
十分钟后,推开房门的宋婵,鼓起勇气删除了有关对方的一切联系方式。
做这些事的时候,她的手一直都是颤抖的。
人们从狭长又灰暗的隧道里冲出来的那一瞬间,也是这样。
先是觉得心脏因为受到压迫而有些发闷,但在迎见灿烂而又明媚的光亮时,又会体会到重获新生的味道。
宋婵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恐怕都集中在了下定决心删除对方的那一刻。
她知道自己还是不够勇敢。
可是这种逃避性的选择,已经是她为了完成所谓的自我救赎、而能够踏出的最勇敢的一步。
上了大学之后,宋婵没有交到非常特别的朋友。
大家喜欢她的温柔,都说好喜欢和温柔的她做朋友。
可也只是朋友。
温柔的人,往往可以成为所有人的友情拼图中的一部分,却很难成为这份拼图中,最不可或缺的那一块。
但是没有关系,宋婵再也不会在意这一点了。
因为现在已经是晚自习下课的时间了。
而她也该像平时那样,找个安静的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地方,去给她新交的好朋友,打电话了。
孟迟羡以前做人的时候,很少哭。
当了丧尸之后,白天其实也不会哭。
晚上某个坏家伙缠得太紧了,她倒是会或激动、或求饶地呜咽一阵。
现在听完宋婵讲的这段过去式友情,她虽然没哭,但表情看着明显是有些动容。
已经很久没再想起那个朋友的宋婵,本以为自己说的时候,情绪会因为时间隔得太久,而不再受之牵引。
可真正说出来的那一刻,还是有点没有忍住,红起了眼眶。
她有些难为情地浅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本来没想说这些的,只是当初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也是以一种我主动拉拢她的方式,所以听你这么提起,我便有点……”
孟迟羡没她那么委婉,直截了当地形容:“我懂,就是所谓的心理阴影嘛,很正常,只要不是从小到大都过得很顺遂的人,通常都会有这玩意儿,能克服就克服,不能的话就躲着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宋婵有些诧异:“你是说、逃避吗?”
孟迟羡活得很是通透:“不是有句很妙的话吗,‘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用’,拜托,心理阴影这种东西,足够严重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力吧,所以别那么想不开,真打败不了就赶紧跑,傻不愣登地非要和它硬杠,有啥必要呢,在我看来,人活着,安逸和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也没想和宋婵扯什么大道理,只是把她现在的生活思想,大方地分享出来。
“咱再说回来,你刚才说的这些呢,换做是以前,我听了你说的,应该会下意识觉得你是自作自受,毕竟她这么对你,你却从没想过反抗,可能你一开始就勇敢地反驳了,对方就会改变态度了。”
孟迟羡话音一转。
“现在嘛,我就不那么想了。
“你脾气好态度软、不争辩不反抗,只能说明你人好!
“她讲话难听、喜欢用糟糕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朋友,是她有问题。
“你俩都在经营这段友情,你没做错,做错的是她,要是还有人反过来责怪你,我看这种人纯属有病。
“有句在我看来狗屁不通的话,说什么‘人们总是会将最坏的脾气,留给最爱自己的人’,我呸,爱自己的人都不好好对待,迟早耗光人家愿意给出的爱。”
孟迟羡收了情绪,总结道。
“扯这么多,就是想和你说,在我看来,当年的你一点错也没有,既然已经是过去式的友情了,你也不用再继续回想了,忘掉糟糕的过去,展望美好的未来,就是我们人与丧尸都需要做的!”
孟迟羡太过激动,讲话期间都顾不上去看宋婵的反应。
等她说完重新看过去时,见到的就是红着眼眶、正被许夏寒小心翼翼用指腹擦着眼泪的宋婵。
孟迟羡沉默。
咋回事儿。
不是说了不需要报复我们的吗?
哦,抱歉,忘了你俩没在谈。
宋婵的眼前有层薄薄的泪雾,它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只能隐约看见孟迟羡正盯着自己,却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她赧着声让许夏寒不用管自己,抬手擦了下泪。
视线恢复清明的下一秒,一只白嫩漂亮的手伸到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