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取现,这钱很可能再也追不回来了。”
江司甜敛眸,笑了下:“没关系,身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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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速比赛结束两天后,在训练场上接到了江司甜的电话,平时接视频,都是他打给她,突然之下来了个电话,他还挺惊喜的,摸着手机溜到墙角,一边擦汗一边接起。
“训练忙吗?”
陈速挑眉:“还好,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之前接视频都对我爱答不理的,搞得我都没精气神了。”
“陈速,你请假回来一趟吧。”江司甜的声音缓慢而平静,“宋阿姨最近情况不太好,浑浑噩噩,神神叨叨的,我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了。”
陈速眉棱一皱,牙关一咬,脸色骤然黑沉:“你、你再说一遍?你送她去哪里了?”
江司甜清了清嗓,用清灵冷冽的声音重复了一遍:“我把宋阿姨送去精神病院了。”
陈速嘴唇颤了颤,另一只拳头已然握紧,青筋爆裂突兀,他咽咽嗓,但是怒火滔天到某种程度竟然陷入一种如死镇定,只剩声音低沉而颤抖:“什么时候?”
“前几天。”
“因为你要比赛,我就没说。”
电话里静下来,江司甜能感觉到陈速在发抖,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那种眦裂切齿的表情,那种恨不得穿透屏幕来将她生吞活剥的表情。
“另外,你也得回来签个字。”
陈速隐忍着,咬牙切齿地问:“什么字?”
“卖店铺还债,陈伟强的债主找上门了,家里的房子是凶宅,卖不了价,但店铺位置挺好的,虽然面积小,但能卖到30万,我翻了下宋阿姨的存折,加起来刚好够还。”
陈速牙关战栗,紧紧闭了闭眼,又猛然睁圆,迅速冷静:“债主上门,做了什么?”
江司甜出奇冷淡地说:“泼红油漆、贴恐怖图纸、扔死老鼠、砸了饭馆和家,打人,宋阿姨受了伤,所以精神失控。”
陈速有种被雷电劈过痛苦到麻痹抽搐的错觉,一下子腿软跪在地上,手机差点没拿稳,颤颤巍巍地问:“你……你呢?”
江司甜说:“我毫发无伤,我当时去书店了。”
“现在在哪里?”陈速扶着膝盖站起来,撑着墙,踉跄艰难地走出几步,也终于是咆哮出声,“你在哪里?”
“在饭店,这里白天热闹,更安全。”
陈速在电话里重重呼吸,江司甜知道他在奔跑,以连滚带爬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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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速当天就回到了棠城,他甚至还穿着训练时穿的运动服,整个人湿透了,不知道是跑出来的汗,还是吓出来的汗。
江司甜在饭店,和买家相对而坐,合同已经拟好,只差陈速回来签字。
陈速磕磕绊绊跑进店里,猩红眼睛注视着江司甜,一步、两步,走过来,仿若看不见店里其他人,突然噗通一下在她眼前跪倒,以令人瞠目结舌的狼狈懦弱姿态爬到她腿边,抬起手臂,如钳紧密强硬地抱住她。
“陈速?”江司甜侧着身体,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怀里顷刻被打湿。
陈速抬起头,潮湿眼睛兵荒马乱,仔仔细细从上把她看到下,也顾不得自己脏不脏,汗不汗,臭不臭,粗糙大手野蛮凶狠地从她的脸颊摸到胳膊,再到腿,检查着每一寸皮肤和骨骼。
江司甜没把他推开,只是垂眸静静看着他:“我说过我毫发无伤。”
陈速颤抖着血痂枯槁的嘴皮,不争气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淌:“你、你……”
“陈速,站起来,先签字,别让买家久等。”江司甜扶住他胳膊把他往外推,回正身子面对已然错愕惊呆的夫妻俩,抱歉地点头说了句对不起,见笑了。
陈速扶着桌板和凳子边缘站起来,呆滞地看向桌面白纸黑字的合同,恍若凝固的雕塑,除了晶莹剔透的泪光闪动,别无任何表情。
买家一方已经签字,江司甜拨开笔帽递给他:“我知道你舍不得,但现阶段我们身不由己,宋阿姨在医院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解决掉隐患,才能安心去为她去搏更好的日子。”
“陈速,签字。”
江司甜将签字笔塞进他攥着硬拳,汗湿微颤的手心里。
小陈饭馆卖掉了。
陈速一言不发地跟着江司甜来到精神病院。
隔着一方狭窄玻璃,宋春枝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弯唇笑一笑,除了额头上的绷带和憔悴枯槁的面孔,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
江司甜纤细柔白的手轻落在门把上,在开门前回眸:“陈速,宋阿姨精神状况不对劲不是一天两天了。”
“嗯。”
陈速知道宋春枝自从江慎遇害后就神神叨叨的,第一阶段是没完没了哭哭啼啼,第二阶段是反复做噩梦梦见江司甜,第三阶段是把陈速当做陈伟强,然后又不断地自我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