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每扇窗外都加上了防护网,窗台顶上挂满了眼生的小衣服和玩偶,衣服都干透了,玩偶还没有。
江司甜打开厨房门问陈速给穗宁买东西花了多少钱。
陈速颠锅的手僵住,后槽牙一咬说没几个钱。
“没几个钱是多少钱?”她势必要跟他算得一清二楚。
陈速落下锅铲翻炒,在噼里啪啦飞溅的油烟声里不耐烦地说:“我没你想得那么穷困潦倒,就当给孩子的礼物。”
“出去吧,油烟味重,你不是闻不惯吗?”他稍稍侧了脸,站姿松弛慵懒,语气也挺平淡。
江司甜垂眸,轻轻合拢了门。
两荤一素一个汤,四个人够吃了,一屋人安安静静坐下吃饭,陈速表情冷淡地往穗宁碗里添菜,叮嘱她多吃点,穗宁抬眸看他,清澈眼眸变得宁静,似乎也感受到某种分别前若隐若现的伤感。
陈速看着她弯唇笑了笑,又桀骜地叮当敲响碗沿,声音冷酷道:“看什么看?吃饭。”
“今天闯那么大祸没人训你是不是?以后不准爬树不准爬窗台,高的地方都不准去听见没?”
穗宁垂下长睫无声扒饭,还把自己不喜欢吃的菜丢出来——丢进了陈速碗里。
陈速盯着自己碗里被啃了一半的肉,嚼着饭菜皱眉:“她戴着那个什么ABI真的听得见吗?”
“我怎么觉得她只听得见自己想听见的内容?你娘俩玩儿我呢?”
目光递给江司甜,她等饭菜咽下才说:“没有玩儿你,具体的……”
她说着也看向穗宁,目光是柔和的,也隐约有自责和心疼,声音轻轻地说:“我也不知道她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ABI植入不能提供正常的声音,医生也说她暂时还接收不了正常的听力感觉,依然还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提高语言交流能力,你的声音和我的声音对她而言没区别,也很微弱,得结合唇读,她唇读挺厉害的,好在脑子不算笨。”
陈速很少听江司甜一次说出那么多的话,喉中一哽,偏头看向穗宁。
折腾一天,小家伙头发乱糟糟的,裹得一头灰,顽劣得让人头疼,偶尔也乖顺得让人心疼。
一桌人又陷入沉默,屋子里没外人,很久不见难免寒暄,陈速又问起杨灿,问她堂堂高材生怎么做起助理了。
杨灿冷冷看他一眼,说:“关你屁事。”
话题还没开始就又结束,好像这注定是沉默的一夜。
陈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低头无语地笑了声,态度无所谓,也没心情计较许多。
饭后,江司甜带穗宁离开,陈速开车送她们去酒店。
空调吹出凉飕飕的风,等红绿灯的空隙里,陈速抬眸看车内后视镜,看到穗宁乖乖地坐在后面,幽静眼眸同样不落睫地看着他。
陈速咽了咽嗓,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
第27章 俘虏
◎满心满眼都是她◎
“我当然是希望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这才是那天,陈速给到江司甜的答案。
那年除夕,江司甜在棠城,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宋春枝和陈速。
新年过得并不热闹,母子俩做很多酸甜口味的菜,吃得江司甜都觉得有些腻了,饭后照常去放烟花,棠城依然有免费的烟花可蹭,陈速深夜出门,先后在饭馆门口和家楼下放响鞭炮。
年初一,三个人去祭拜江慎。
时隔半年而已,坟茔已是荒草丛生,荆棘爬上墓碑,盖住了上面的照片和碑文。
陈速借来锄头和镰刀,和宋春枝一丝不苟地清理,江司甜帮不上忙,她的手太嫩,青草一刮,就是一条血痕。
纸钱随风翻飞,点鞭炮的人变成了陈速,红色碎纸屑在坟山头炸碎,还有久不消散的灰白烟云,带着硫磺味,苦涩、刺鼻,孤寂颓败的身影只剩下江司甜一个。
新年之后,宋春枝果然收拾东西打算跟江司甜一起去沿海城市。
江司甜没有拒绝,她拿出银行卡交给宋春枝,那张卡里是江慎的遗产,数额相当可观。
宋春枝开心地收下了,直夸她是亲生女儿一般的存在,乖巧又有心,然后转头将银行卡锁进了抽屉。
这是陈速的主意,江司甜高傲,不会随意接受别人的好意,各退一步,海阔天空。
陈速年后请了假,和两人前后脚到沿海,他在江司甜学校附近租房,找了个两居室,把门栓安保水电都检查仔细了,然后匆匆离开。
江司甜突然搬到校外住,司婷甚至没有过问原因,倒是祁先生问了句,她只说成绩掉了,宿舍熄灯太早,没有时间学习。
三个人就这样组成了一个奇怪的小家庭,陈速好像成了外出念书的兄长,也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