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安全入怀的同时,陈速重重吐出一口气,可他手脚连带嘴唇牙齿都在战栗,抱着穗宁一下子瘫倒在地。
外面的消息同步了,紧跟着门被咚声敲响。
陈速魂飞魄散,穗宁从他怀里钻出去,跑到门边踮起脚去开门。
一群人蜂拥而入,穗宁被团团包围,热心邻居惊慌之余嗓门也大,有人检查穗宁有没有受伤,有人数落陈速带孩子马虎大意。
陈速双手抱头,搓了又搓。
半晌,终于抬起脸来,他有些麻木茫然的面对责骂,一双眼睛猩红湿润。
好歹是个大男人,还是个混世魔王般的大男人,一屋老邻居从小把他看到大,哪里见过他这个模样,数落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便有人问他哪里来的孩子。
陈速心有余悸说不出话。
再看穗宁这边,还光着呢,从来没见过那么大阵仗,她不怕高,但看着几张嘴不停翻动,她一时辨认不了那么多的话,哇的一下大哭出来。
邻居大婶把她抱起来安慰,结果适得其反,穗宁哭得更加悲痛欲绝。
陈速反应过来,站起身,歪歪扭扭走过去,把穗宁接过来抱着,顺手从椅背上抓到昨天换下来的脏衣服,给她围起来,大手贴在她的后背安抚,又扭头跟挤在狭窄客厅的邻居道谢,然后僵着脸撵人。
至于这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谁也没打听到。
陈速保持沉默,一张冷硬的脸上除了残留的惊惧,就只剩下呼之欲出的烦躁。
门关上,客厅安静下来。
穗宁从陌生怀抱逃脱,进了熟悉的怀抱,这才平静下来,抽抽搭搭地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湿湿热热的,一直蔓延。
陈速一颗心好像沉进了大海,绞进了漩涡。
锅里的面条都煮烂了,陈速改成煮荷包蛋,又烙了葱油饼应付早餐。
穗宁并不挑食,只是吃得少,白白嫩嫩的手抓着一张比脸大的葱油饼慢慢啃,吃一口饼,喝一口荷包蛋的糖水汤。
陈速目光沉沉,柔声问她:“葱油饼好吃吗?”
穗宁迟缓地点了点头。
陈速又说:“别只喝糖水,吃鸡蛋。”
穗宁拿勺子戳了戳鸡蛋,嫌弃地皱眉,对着他摇了摇头。
陈速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挤出个含糊别扭的笑,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穗宁低下头继续吃饼。
一大一小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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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司甜推着一只精致可爱的粉色小皮箱,时隔六年再次回到这个小区。
好像什么也没变,依然是古老斑驳的灰墙,漆黑管道横在路边,梧桐树枝繁叶茂,草丛里总会躺着一两只懒洋洋的肥猫,但终日无所事事坐在凉亭里谈天说地的老人家少了几个熟悉面孔。
几只老眼从她身上扫过,高挑曼妙、卷发耀眼和小城女人不在一个画风,一时没认出来,再眯眼细细看,好像有了点模糊印象,苍老的嘴皮碰了碰:“那不是……”
“江家的那个闺女吧?”
“哎?陈速家的吧?”
“对对对,陈家的陈家的!”
江司甜闻言对着几位老人家笑了笑,叫声爷爷奶奶好,含糊地打过招呼,径直上楼。
敲门。
门开。
穗宁扔掉勺子,跳下板凳,扑进江司甜怀里:“妈咪!”
江司甜温柔地回应,蹲下身抱着穗宁亲了亲,修长细白的手指绕过后颈拢起她的头发,顺带就勾下手腕缠着的发圈,把那一头黑发扎了颗蓬松饱满的丸子。
陈速站在门边默默看,等母女俩亲昵完,说:“进来吧。”
江司甜拎着行李箱进门。
陈速打开鞋柜,扔了双粉色的女士拖鞋在她脚底,全新的,没有沾上一点灰尘。
再看穗宁脚上穿的,就是她自己的小凉鞋。
江司甜低头换鞋,再把脱下的板鞋放门外拍了拍泥灰,才关门进来把鞋收进鞋柜,抬起头来说谢谢。
屋子的格局没变,门口隔档的玻璃鱼缸已经空了,但里面的造景还在,让江司甜意外的是,客厅里的那台大钢琴也在。
不,不对,不是以前那台了。
陈速坐回餐桌继续吃早饭,咬了口饼嘟哝:“吃过了吗?”
“在学校吃过了。”陈家没有沙发,放沙发的位置被钢琴挤占,江司甜将提包随手搁在单人椅上,手伸进穗宁裙子里,往后背摸了摸,“没给穗宁洗澡?”
陈速啃大饼的动作停顿了下,勺子磕得瓷碗叮铃响,垂眸盯着被搅得破破烂烂的荷包蛋,闷声说:“说了她睡着了。”
江司甜看了眼那堵漆黑后背,又看向餐桌,弯腰问穗宁吃饱没。
穗宁点了点头,又马上摇了摇头。
江司甜摸着她的头笑了:“饼饼好吃,还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