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哪个科?”窗口里的护士吐掉嘴里的瓜子皮,一抬眼,扫到裴确手里攥着的小卡片,眼珠一翻, 指尖飞快地敲了两下键盘,伸出手道,“挂号费十四, 三楼找专门看妇科的付主任。”
裴确拿过挂号单,摸着口袋还在犹豫时, 那护士不耐烦催促道:“还有半小时付主任可就下班了。”
咬牙交完钱后,她转身跑上了三楼。
从楼梯口探头,走廊两侧看不见人影,阳光从对面成排的推拉窗照进来,落下大小不一的白方块。
她垂低视线, 盯着一米长的彩花大理石地砖上贴着的红箭头,走向右边。
“咚咚。”
轻轻推开第一扇门的同时,一道嗓音尖细的女声响起,“单子拿来。”
裴确在木凳上坐下,递出去的挂号单被穿进一截长铁钉。
付洁拿过病历本,翻到空白一页,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
裴确想了想,小声说:“醒醒。”
笔尖稍顿,付洁从镜片上方瞟了眼,笑:“你们都爱用花名是吧?”
不等裴确回答,她的笔尖已经挪到下一行,“年龄?”
“十五。”
付洁停在裴确身上的时间延长了两秒,随即冷哼一声,又低下头去问:“最近一次性/生活是什么时候?”
“什...什么......?”她说话的语速很快,裴确没听清。
“脸皮这么薄,还出来干这行?”付洁忽然坐直身,木凳的椅背被她靠得嘎吱作响,“我是问你,最近一次和男人睡觉是什么时候?”
“我没有!”裴确这下听懂了,脸腾地发烫,激动补充道,“从来都没有过!”
付洁被她这反应惊了一瞬。
倒也不怪她误解,裴确来的这家医院开在红灯区附近,平时生意都靠这片区的按摩店养活。
更别提她进门时,手里还攥着那张随手在街边捡到的小卡片了。正面妇科,反面男科。
沉默一阵,裴确余光看见付洁忽然站起身,走到蓝色纱帘的背后,指着一张窄病床对她说:“你过来躺下。”
她犹疑地走过去,按女医生所说脱掉裤子,双腿/分开。
随即耳畔响起一阵金属钳夹的互相磕碰声,她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指尖不自觉扣紧了床沿。
但只是过了一小会儿,那声音便消失了。
“你生理期刚过吧?”女医生的声音又从进门处的桌台传来,“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有些感染。”
裴确穿好裤子,重新回到木凳坐下,付洁正好抬起头,欲言又止地打量了她两眼,继续写处方单,“现在夏季天气热,生理期前后最好去澡堂用流水冲澡,其他用澡盆毛巾之类的,都很容易引起感染症状。”
说完,付洁在单子下方签上名,递给裴确,“给你开了点消炎和涂抹的药,早晚各用一次就行,拿药去吧。”
裴确道完谢,下楼走到取药窗口,收钱的还是刚刚给她挂号的嗑瓜子护士。
她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转头又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摁了两下,从窗口递出付费单,“一共五十六,现金还是刷卡?”
“我......”裴确摸着自己皱巴巴的裤兜,低声问,“我可不可以只要一样?”
护士扭过头来,皱眉道:“但我单子都打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我就下班了。”
听她这样一说,裴确赶忙把兜里的钱全掏了出来,每一张抚平后递进窗口。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六块。是她给网吧早晚打扫一周卫生的钱。
提着画红十字的塑料袋,裴确离开了医院。
女医生开的药不多,两个蓝色纸盒的口服消炎药,一瓶白色瓶身的药水。
初夏,金桂开了半芽。
热风扑到脸上,钻进她领口,已没有了来时的闷热感。
裴确沿街行走,经过一排遮挡严实的小店。
它们的名字大同小异,连透明的推拉门上也贴着相同的字眼:按摩、针灸、推拿、足疗。
“唰啦——”
突然,她偷着打量的视线中,正路过的一家小店门从里面推开了。
裴确慌乱垂下视线,本想快步离开,忽听得一道熟悉地取笑声。
“嚯!这不儿是赔钱货嘛?”吴一成半条腿跨出门槛,单手撩开头顶遮光帘,因为嘴里叼着烟,语气也跟着变得模糊,“我说你怎么不去捡垃圾了,原来是找到新活儿干了啊?”
话音刚落,吴一成提着松垮裤头,转到面前,一脸猥琐相地盯着她,“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那双黑乎乎的手快要搭到肩膀的瞬间,裴确耳侧猛地划过一道风,顺势掀起路边一阵桂花香,而后便是“砰”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