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卉, 帮我转达萧总,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改天请他吃饭,我们就先走了。”
等待片刻,耳畔响起寒暄的结束语,裴确身旁驾驶座的车门跟着被拉开。
陈烟然坐上来,系好安全带, 转头问:“要不回麓林苑,和我一起住段时间?”
她忙摆手,“烟然,谢谢你来接我,但我现在只需要按时吃药,能搞照顾好自己,我还是回公寓就行。”
陈烟然下意识张嘴,正要说什么时忽顿了会儿,靠回身点头道:“好,回公寓,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你自己。”
“对了,上次给你批的假还剩一周时间,你休完了再回来上班。”
“烟然你...你不用特殊照顾我,我的工作——”
“你先打住,”陈烟然摸着方向盘,好笑道,“裴确,我当然知道你没问题,但这段时间你们组的项目一直是关嘉浔在忙,如果你明天复工,到时候按职级你还得分走一部分奖金,现在刚好是项目收尾阶段,你多休息几天,下个项目开始再回来,我保证到时你想加多久班都不拦着你,行了吧?”
裴确抿着嘴角,扑哧一声笑了,“行!”
“行就行!那咱出发,回家。”
一语落地,陈烟然踩下油门,绕过草坪外围,朝大门驶去。
无数次散步过的场景自眼中倒退,裴确偏过头,视线定在后视镜时,忽望见窗边站着一个熟悉身影——
......
“檀樾,你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去化解吧。”
孤身站在休息室的窗边,檀樾目光追着那辆匀速驶离的越野,身后响起萧煦远的声音。
“喏,给你浇浇愁。”
垂眼,他看着萧煦远递来的一罐啤酒,摇了摇头。
“咔,呲。”
“反正我该所的也说了,陈年旧伤,想通往往也就一个瞬间,”他不接,萧煦远就自己打开喝了两口,挑眉问,“但如果她最后还是选择回到洞穴,你怎么打算?”
眼中追随的身影从不曾改变,檀樾沉声道:“就像现在这样,永远站在她看不见的距离之外,目送她抵达每一个想去的地方。”
......
——少年完整框进眼中的身影,随抛向身后的庄园,像是停留了两个月的乌托邦,愈来愈远。
“裴确,你自以为渺小的自身,对檀樾来说,也是极其庞大,无可替代的存在。”
晃神时,裴确放空的思绪,蓦然环绕出萧煦远的话音。
她垂下眼帘,在密闭车内,忽听见吹过心口的风声。
丝缕凉意,呼啸而过。
像是十二岁那年,奔向檀樾的每一分、每一步,重又在她心底转动的鼓风机。
-
回公寓独自度过两天后,裴确看了部拉萨的纪录片,想着剩下这几天假去逛逛布达拉宫。
随手打开旅游软件,她给自己报了个七天六日游。
清晨六点的早班机,临到出发前,她忽然接到旅行社打来的电话,说工作人员在登记时不小心弄错信息,给她报去了另一个地方。
“美女实在不好意思!都怪我们的工作失误,但你看这还有几小时就出发了,机票酒店订好了退不了......其实北疆也很漂亮的!禾木天池可可托海,还有那个最出名的赛里木湖,都很值得一去的,您要是同意,我们这边就给您退一半钱,您看可以不?”
裴确脑子还在反应,电话那头的声音忽变成一个年轻女孩儿。
她哭着说自己这个月刚出来上班,要是退全款,她下个月的工资都会被老板扣光。
于是挂掉电话的七小时后,裴确站在了地窝堡国际机场。
跟着导游的小红旗,坐大巴到了暂歇的酒店。
一路颠簸,刚沾枕头不过两个钟头,凌晨四点又再次坐上大巴,驱车六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赛里木湖。
负满浑身的疲惫,在她下车望见满眼金黄时,忽而消散。
清风划过耳畔,裴确双手扶着披肩,缓步靠进澄澈的蓝色湖泊。
它静谧流淌,与世隔绝。
行至岸边,她静静凝视着对岸成片群山。
山脚与巍峨大地相连,靠近日升的方位覆落一层光照。
苍雪落满山脊,描摹出它清晰脉络,仿佛大自然心脏蹦跳的痕迹。
一切生灭,皆悄无声息。
裴确坐在湖畔的长木椅上,盯着随风拂过的水面时,眼角蓦然滑落两行泪。
大自然总有一种神奇的治愈能力,你看山、看水,最终看见自身的渺小,痛苦的渺小,但当你沉心感受,又会觉得自己与之融为一体,被接纳、被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