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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分散开的意识忽被拢合到一处,裴确困倦地睁开眼,仍闻见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只是比上次多了丝浅淡香味。
纯白纱帘拂动在窗边,她眼眸轻抬,视线越过白茫茫的四周,落向玻璃窗外一抹淡黄。
鼻尖耸动,馥郁甜香涌进心头时,恍觉,七八月的盛夏,正是金桂绽放的季节。
目光定格,心头的困惑仍在,只是再次身处熟悉场景,她不知又被命运送到何处。
心绪从未有过的平静,疲于挣扎,懒得抗辩。
不过是顺从命运而已,她经验丰富。
双眸轻闭,裴确心想。
......
“她醒了么?”
“已经注射过安定,情况暂时稳定住了,倒是你,从昨天开始就没合过眼。”
萧煦远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檀樾,去我休息室补会儿觉吧,她现在在我医院,我们这么多人守着,不会有事的。”
“不用了,我没事。”
拒绝了他的好意,檀樾转过脸,视线重又回到病房内,侧躺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背影上。
昨晚在暗巷目睹瘦鸡男被殴打致死后,裴确忽然在他怀中晕倒。
接到电话的萧煦远赶来时,120也到了。
医护人员围在瘦鸡男旁边检测他的生命体征,萧煦远看了会儿,和他说:“檀樾,把裴确送到我这儿来吧,她已经从公立医院逃出来一次,不能再受刺激了。”
萧煦远开在华茂大厦的私人医院仍在施工,他带裴确去的是北郊的住院部。
独立院栋式,环境安静,阳光铺洒进四季常青的草坪,周围栽种树木葱茏繁盛,像座静谧庄园。
“昨天被打死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萧煦远知道劝不动他,轻叹口气,收回钥匙,随着他的视线问道。
檀樾回想片刻,摇了摇头。
昨晚巷子里的灯光太暗,且当时瘦鸡男已经鼻青脸肿,难以辨认五官。
“裴确晕倒,不是场景太血腥,恰好是因为认出了那个男人,”萧煦远拿着一叠资料摊到檀樾面前,沉声道,“创伤应激后引起的昏厥,她昨晚很可能是回忆起了某件往事。”
当初答应檀樾见裴确后,作为医生,萧煦远一直在搜集裴确的过往经历,试图从中找到她的病因,找到突破口。
“吴一成......”
念着资料上的陌生姓名,檀樾往后翻了几页,盯着旁边贴着的一张彩色寸照。
视线扫过那双吊梢眼时,他忽而想起,送裴确小灵通那天,曾看见这个人从按摩店里出来。
当时他揪着裤头,一脸猥琐地拦在裴确面前被他撞见,在他那只油手快靠近裴确的瞬间,他冲上前,狠揍了他。
“吴一成不是裴确创伤的起点,但也是一个重要诱因,”萧煦远抬头,神情难见的严肃,“檀樾,你还记得出国那天,发生过什么事吗?”
记忆随萧煦远的话音往回转——
檀樾想起那天他在机场,耳边响着催促登机的广播,站在角落,躲着宋坤荷给裴确拨电话。
只是嘟音未断,宋坤荷突然上前夺走他的手机,“小樾,飞机起飞之后,你的人生已经翻开新篇章,以前在国内发生的任何事、认识的任何人,从今晚开始,都与你无关了。”
一番短暂争执后,他再次妥协。
宋坤荷带着手机离开,檀樾站在航班滚动的屏幕前,看见角落的时间21:55,知道那条定时的告别短信已发往裴确的小灵通。
十多小时的长途飞行后,他顺利抵达纽约机场,向妈妈报平安时她在电话那头笼着哭腔说:“到了就好,昨晚望港镇发生了4.5级地震,我还担心你。”
——回过神来,对上萧煦远的视线,“那天...好像发生了地震。”
沉默须臾,萧煦远的手忽搭上檀樾肩膀,语气蓦地低沉,“我在给裴确注射安定后,尝试着用催眠进入了她的潜意识,你出国那晚......她差点被吴一成侵犯。”
萧煦远的声音仿佛一记闷棍,猛地砸到檀樾心里。
身体失去支撑,向前栽倒一瞬时,萧煦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那他最后......”
“没有坐牢。因为证据不充分,裴确在警察局等了一整天,案件也没有被受理。”
放在身侧的掌心攥得发白,檀樾咬紧牙,目光垂到脚边,愤然地仿佛要将地板盯穿。
萧煦远搭着檀樾肩膀的手轻拍两下,凝思片刻道:“裴确的病因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枝,远比我们想象中复杂,只能一条条去梳理。我无法保证这需要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