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办公室中那位‘班主任’的‘出场方式’与班别意描述的周小雅死亡现场过于相似,还可以解释为领主操控故布疑阵的话,那他从眼前这个‘周小雅’身上感受到的情绪又该如何解释?
罅隙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怨气化成,唯有情绪是真实的,喜怒哀惧爱恶,这些深殖于灵魂之情,并不会因为□□的消亡而淡去,反而会因为失去躯壳的禁锢而无限放大,而这些被放大的‘情‘,面具一样嬉笑怒骂随意变换的表情遮不住,不知真假的人形皮囊也藏不住。
他真身灵犀,生来便为开解伤魂,虽然现在只是某人眼中懵懂无知的‘幼崽’,但他自信自己于‘情’一道的敏锐直觉不会出错。
可若这恐惧的情绪是真的……那害怕的又是谁呢?
领主?还是真正的周小雅?
卿白正陷入思索,就听身侧传来九年低而温沉的声音:“亡者会下意识恐惧死亡之地。”
卿白收回思绪,微微侧头,就见九年正看着周小雅,那双从来内敛包容的眸子仿佛蕴着一湖水,浓密睫毛起落之间水光轻漾……卿白恍惚听见了一声叹息。
亡者下意识恐惧死亡之地吗……
被恐惧反复拉扯的周小雅终于动了,她剧烈地颤抖着,因为用力,那张苍白清秀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面皮在脸上挤出一层层褶皱,及腰的长发也随着面皮挤拉撕扯不停滑动,就好像外面的皮囊与里面的骨架突然之间就不配套了,整个人摇摇欲坠。
但她到底没有倒下,甚至不再飘着,而是一步一步走得踉跄而坚定。
她挣脱开了头上绳索,卿白想。
紧闭的双开大门缓缓打开,从远处看像个小火柴盒的体育器材室此刻如同一张深渊巨口,他们站在门外只能看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随着周小雅的进入,那片黑中缓缓有了别的色彩别的形状,橙红色的篮球圆滚滚的装在网框里,沾满灰的跳绳纠缠成一团随意地扔在墙边,再后面是成筐的排球足球和实心球,地上乱七八糟的散落着秃毛的羽毛球和干瘪漏气的乒乓球,而器材室的中间,凌乱的堆着跳马用的跳箱和深绿色的跳高垫……
这间体育器材室不算小,但塞满了各种体育器材,又没有合理规划好好打理,等一行人全部跟着周小雅进入大门,竟有些不知从何落脚。
尤其是常秋秋和陈桥西,为了离周小雅远些,这俩几乎是贴着墙壁站的,脚下全是各种球。
戚小胖也怕,怕到恨不得把自己夹在他卿哥和九年大佬中间当夹心饼干中间黏糊又无用的心,但班别意情况不太好,再站下去不是刀口裂开就是他裂开,戚小胖只能硬着头皮伸出试探的小手去扯那堆重在一起的垫子,好让老班能坐得舒服点……结果还tm扯不动!
正崩溃着呢身上突然一轻,转头一看一直半扶半倚着他的班别意被不知啥时候蹭过来的高台接了手,戚小胖大惊之下硬生生把跳高垫里的厚海绵扯下来一大块。
吓得戚小胖连忙把扯下来的海绵往卿白手里一放,然后一边连声道谢一边伸手去扶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总之已经满头虚汗的班别意。
高台也没说什么,戚小胖来扶他便放手,好像真的只是碍于曾经同学情分顺便搭了把手。
但卿白眼尖,在昏暗光线中看到了他压于眉下眼底的焦虑,以及他满是掐痕的指节。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先前无人上手自己缓缓打开的大门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再次自己关上。
……不,或许不是‘自己’关上。
两扇门中间的那道细细门缝本应有光顺着透进来,但此时一片昏暗……有人正站在门外。
紧接着响起的门锁碰撞声也证实了卿白的猜测——有人正在锁门。
比周小雅更着急的是常秋秋,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一直拎在手里的漂亮精致的高跟鞋被随手扔下,和那些秃毛羽毛球灰扑扑的混在一堆。
她用力拍打大门,边拍边喊,声音凄厉:“开门!开门!快开门!里面还有人!周小雅在里面!开门!开——”
‘咔哒’一声,门彻底锁上了。
常秋秋愣愣放下拍门的手,赤脚站在门边,精心编的头发松松垮垮的垂在耳边,整个人狼狈得好像刚跑完八百米结果被告知不及格下节课补考。
原地呆立片刻,她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一般猛地回头,眼珠死死瞪着进门之后再无其他动作的周小雅,素白脸颊狰狞扭曲,然后下一秒常秋秋就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