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吴一手扯着卿白,一手再次扒拉出那两个行贿没行出去的金元宝,准备花开二度再来个先下手为强,他们初来乍到总得先有所表示,只要供奉到位……
小吴跃跃欲试,声音激动地说:“我们现在,就是那半路拦驾跪地喊冤告状的苦主!你看过包青天吧?记得等会儿表情凄苦点儿,即便是神明也是爱看脸的~”
卿白:“……”
可你看起来不像是半路拦驾跪地喊冤告状的苦主,像盯上‘豪车’准备去碰瓷干票大的……
离得近了小吴脸上的激动也散去了些,她抬头狐疑地望了望阴云低压乌漆嘛黑的天空,不解道:“这圣驾巡境队伍这样大的排场,怎的不按规矩办事?哪有夜里巡的?”
卿白老家并无游神的习俗,所以他也不知道怎样的巡境队伍算是大排场,只觉得尖锐嘹亮的唢呐与高亢沉闷的锣鼓高高低低交织在一起的响动十分惹人心烦,既不是娶妻嫁女办寿高中等喜宴上常听的大俗大雅喜乐,也无半分庄重肃穆,偶尔锣鼓没跟上趟只余唢呐在夜色中独响时,竟还有几分哀恸凄厉,听得久了好像胸膛里的心脏也跟着那调子一起跳动了一样……
巨槐是个很典型的南方乡镇,两三层的自建小楼就像画家手中画笔上的颜料一般高低错落极为巧妙的连成一条条线,然后这些‘线’又四通八达互相连结,如同世上最随心所欲的蜘蛛织成的蛛网一样盘踞在四座连绵相望的大山的庞大阴影里。
除了镇口到镇尾是一条宽阔大道贯通,其余人家之间全由各式蜿蜒小道相连。
而卿白他们此刻在的位置,正是在那条贯通巨槐的大道坝口。
大概每个村、乡、镇的入口都有这样一块宽敞平坦的大坝。大约有几百人的游神队伍在这里整装待发,打头的是穿红戴绿的鼓手锣手唢呐手,锣鼓唢呐一响,那些即便位置偏僻没在主干道上的人家也知道游神巡境队伍要来了,好早做准备。
乐手过后是戴着各式夸张人偶头套随着锣鼓炮仗声手舞足蹈的‘孩儿弟’、‘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四大将军’、‘八仙’、‘八将’……等各路神仙过完场,才是今日圣驾巡境正儿八经的主角儿——十余顶红底描金大轿稳稳立在队伍中央,光是抬轿的轿夫就快有上百人,更别提还有专门负责打帘唱名儿、收受‘辛苦钱’、赐符说吉祥话的礼官。
这样复杂的地形,这样庞杂的队伍,想要游神队伍准确经过每一户人家门口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圣驾巡境’除了抬驾送驾接驾的人,还有最重要的——‘神明’。
虽然按理来说是该抬神像出巡,但庙宇里的神像大多泥胎木塑,一些主神的神像就是几米高也是有的,即便费心费力请出来了,只怕也‘请神容易送神难’。
是以,那些经常举办游神活动的地方大多都会准备竹制或纸制神像来代替。
既然神像是神明在人间的化身,那么再制一些更加轻便的小神像来做神明‘身外化身的化身’想来也是一样的。
思虑间,两人已经奔至游神队伍边上,卿白突然停下脚步问:“你说他们不按规矩办事,那若是依规矩办事,游神应该什么时间开始?”
小吴道:“这也没有什么统一的标准,但总的来说都是一大早开始,反正从没有天都黢黑了才游神的……”
说到这里,她拿金元宝准备碰瓷的手也有些迟疑了,扭头望向来时路,却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声音犹豫:“要不……咱先看看情况?可别刚逃出虎口又入狼窝……”
说到这里,小吴又忍不住抱怨道:“我都特意换上这个丑得人伤心的脑袋了,连阴司大门都成功混出,居然还能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关键那程咬金连伪装都不屑得好好伪装,哪儿有他那样做鬼吏的!如此敷衍行事,分明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卿白心道那程咬金变脸的技术如此纯熟,勾魂的业绩如此显著,可一点也不像敷衍行事。但心中想归想,嘴上还是顺着说:“小吴姑娘慧眼如炬,我却不知他是哪里漏了馅……可否为我解惑?”
卿白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小吴先前的反应着实太迅速。
“哎呀客气了客气了,我哪里当的起一句慧眼如炬?”小吴真话玩笑着说,“不过是身在其中,对同事们比较了解罢了……要知道这世上就没有不贪的阴差鬼吏!”
卿白眨眨眼,没想到小吴对同事们的了解如此……深刻,堪称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