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垂头丧气地走向回路,再推开门时只见桌前的二人换成了老堂倌夫妇,二人皆是面色沉重,厨娘双臂抱胸,一副受了大气的模样
“段小师傅,你这是去了哪里?美娘附近找了你好一会儿”段沅语塞,可也不用她编出个什么说法厨娘便忽地起身,眼带水光地盯向她问
“段小师傅,你说,王小师傅与昨日来店里的那位师傅是不是好人!他们怎么会是外面那群嘴碎舌烂的传言的那种人!”
段沅一时愣神,但很快想到估计是二人在楼上听到了他们后面的谈话,老堂倌随即附和,他们怎么也不相信救自己命的恩人们会是不堪之人,段沅苦笑,她解释不了也无能为力
后门一阵脚步靠近,茅绪寿汗浸湿了额头和鬓发,领口上也渗出了水印,却没有他身上那身本该是粗活力夫的男子浑身带汗的狼狈,犹如撬蚌埠取出的合浦南珠,水色莹辉,厨娘赶忙给他和身后的黄美兰斟茶,这时段沅才知晓,老夫妇之所以没去后院帮忙的原因是,老堂倌有着眼里撞上血腥便会昏厥的毛病,段沅不禁想起了有相同病灶的李漹,从而心里添上了丝对同门和降星观的挂念
“瓦顶和院中以修补完毕,昨夜事发突然,还望诸位见谅!”
他拒绝了一满楼三人极力的挽留,又将那顶破旧草帽一扣上头,踩着不算合脚的薄底灰布鞋而去,段沅又起了困倦,昏昏沉沉地上楼回房,在合眼前自言一句:“他晚上可会去渡口?”带着困惑跌入的梦通常混沌不已……
北平的血腥马乱和云南的焦土都不是其外的岭南人眼下能嗅到的,虽说广州近郊那些外蕃蛮子们也越发失去那洋寺庙里黑衣洋僧的和蔼嘴脸,学生惨死,义士堆尸成山的哀嚎在那印着“黑蚂蚁”的油墨纸张上罄竹难书,可市井人家那一声愤慨一通眼泪终究不是那些着洋装的本邦革新者想要的
早在药市开的前一日就有随那位反对大总统称新帝的将帅南下而来的斯文人,他们总是一副西洋眼镜和单薄体格,那副嗓子只要在闹市或是学堂里一撕扯却也能引得附和,可喊过话罢,也就是识多了几个字的学生还做着翻天覆地的大梦,其余看个热闹的摸了摸裤袋,也就闷声逃开做自己该做的事去了!只是近几月这些让巡捕房头疼的膏药赖皮更难提前辨认,原本那些手中一沓醒世胡言的黑字单子没了,却学起了洋和尚那样手里揣着本册子,那册子上的人,好似叫做陈仲甫
王玖镠客气地接过药市附近几个被那关六爷的人哄赶而出的同龄人的回礼,这册子似乎是九月开始现世的,他往布挎中收好,交代了几句那几个身上有擦伤棍痕的人往后几日的注意事宜便赶忙又上了那辆他多出了一倍价钱从一小有富余的花甲男人手里夺来的车马
这被人截了胡的男子连同身旁那细眉长眼的女人咒骂着他往城门去,这样去寻医问药的他在自家堂里见得太多,吴非是死了原配或是外院里的姨奶妾室想给这家添丁,母凭子贵享荣华,天色仍是深沉撒银,可这条通往星罗洞的山路依旧没有半点冷清,与坡下个贵人们行方便的那条宽敞两两不协
他一身短马甲绸绣长褂,不知从哪也搞了顶西洋圆帽遮了大半张脸,虽说这身衣裳老气横秋,可那些守在洞口的立领人识货,恭敬问候
“大爷辛劳,进洞看帖,您辛苦!”王玖镠没抬头,不慌不忙地从布挎之中抽出个湖蓝蜡染的纸封,金墨裱字“台呈王千蔚”
一旁的长褂中年人刚要双手接过,怎知王玖镠又将纸封收回布挎,那人手中忽然胶住,甚是不解,他将自己的音色挤压得奇怪,倒是与身上的衣着很是妥帖
“倚云开亲笔邀,恐不便旁人细看!”这话一出,无论是清闲的还是待客的,乃至几个同样贵缎好料的富贵来客都将眼睛不自觉地挪到了这圆帽瘦高个身上,那手还悬空的中年人眼珠直转向那几十双眼睛,但到底是常年在洞口的,并未失礼
“贵客辛劳,那便请问是倚云开的哪位掌柜所邀,我这也好通传解家门厮不要怠慢!”
身后十余步两个刚掏出请帖的青年人窃窃私语,一个矮小的指着王玖镠那有些灰蒙带渍的布挎问另一人是否又会是与昨日万魂归一般的那种欺诈小人,怎知得了那尚有辫尾的一声哂笑,接待的那人赶忙同青年人解释,往往越是这样四六不搭还揣着请帖的,越有惹不得的能耐,更何况对方开口就是“倚云开”但凡不是个聋子,谁没听过与其买卖可并非你揣着黄金万两也未必换得口待客茶!
“自然是解袭洪解掌柜,你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