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是四小阴的……”他话还没结巴完那老者便大笑起来点了点头,这就扯过之人身旁的绢纸继续眼不朝下地开始给这把长剑蒙上外皮
“怎么可能!四小阴不是在嘉庆中时连同旁通各家第三次讨伐阴山邪师的时候一齐打压了么!你若真是‘四小阴’的纸鬼元帅,即便是活到了个天岁的老不死,也不该是能起术布阵了。”这老人手下愣了一愣,笑得更是大声,他脸上诡异无比,可这笑声却听着没有半分阴森,倒是像极了子孙满堂摆了寿酒十多围的老寿星一样
“这是哪家的小子老朽不认得,可你这话老朽爱听!爱听啊!那些市井俗人说这‘老不死’骂得恶毒,可老朽就是爱听,越有人说,我这命就越长,这也多亏了鬼王宗的几位先生授术有道,让老朽这会儿还能见见当年那些满脸正气而抄我家门的南传野道的徒子徒孙,这笔账,可别带到下面去了!”
他脸色忽然大变,一双无神浑浊的眼睛竟从原本的温和懒散蔓上了深不见底的杀气,本以为他笑着时候枯皮沟壑挤做一团已是不能入眼,怎知他将这眉毛稀疏的脸一沉更是让人心底生恐,活脱就是一具怨戾深重又遇上了生前债主尸变而起的棺材中物
“你们四小阴本各有营生手艺,无论旁通还是正派也都将你们算作半个道友颇为尊重,可你们为何跟鬼王宗这等不阴不阳的东西狼狈为奸,纸匠养恶鬼替歹人杀人作恶,逃避罪责;二皮匠在死人身子里动手脚害得事主要么家宅不安,要么祖坟被养进了那副身子的恶鬼从风水宝地成了阴聚阳败之地;单单这两样让你们猖獗,那还有世道公理的么!”
这老人脸上枯萎的皮肉抽搐起来,乌褐的唇上好一会儿才挤出一句
“世道公理?即便是那正一上清两派怕也不配站着教人世道公理罢,更何况你们这些旁门左道不也是养鬼修阴,砍了师祖一辈的身子炼器,拘着他们的魂来保你们坛上昌隆的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说世道公理,有什么资格!”
他吼得众人耳震头疼,那躲在一旁的吴绪涎更是脸色难看地再次催促起来,可当即给自己换来了一个眼刀。
就在这一通嘴上的来回之间,这活死人一般的老者便又扎好了一把十分神奇的长剑,他将长剑往躺着的手里一握,韩不悔当即惊得鬓边的汗滚到了下巴,身后听出些缘由的小辈们也开始低声交耳起来
“这个老头是那些异闻话本里的‘纸鬼元帅’范无常么?他不是被梅、闾、玄、破、六壬以及旁通其余好些高功给逼得跳海死了么?!”
王玖镠小时候除去《败西传》之外便最是在这些神鬼异闻之间挪不动脚的,且听闻这范无常不仅是四小阴的扎纸匠世家,他祖父还曾是阴山圣女派某坛堂主的姘头,当年这位女术士的丈夫与其双修死在自家床上,新寡未出殡的寡妇竟就与采买纸扎的扎纸匠苟且起来。
四小阴说的是四个与死人打交道的行当,人鬼有别,能吃得起这口饭的难免都会些南传杂数保身,也算是半个野术士,这范无常的祖父颇让这位圣女堂主满意,将自己那死鬼男人埋进土里之后她便日日敞开房门等纸扎匠来,还赠了一些本门小法予他。
范无常的祖父是个机灵人,半年之后便让对他深情不已的这位开了自家堂口的秘阁,习了不少自己能有用途的阴山秘术,恰好再过了半年之后这位女堂主修出了偏差,走火入魔最终死相惨烈,而那个成日在他家中的男人也从城中消失,搬去岭南佛山,还是做着他祖传的纸扎生意,只是暗地之中利用着阴山派的秘术坑害丧家,赚了不小的家底。
“老朽为什么投靠了鬼王宗,还不是托了你们的福么!是鬼王宗的船恰好救上了本该命绝的我,不仅待我尊重甚至还出手替我解决了当年几个叫嚣猖狂的家伙,他们有多不得好死,葛小子你应该最是清楚!即便没有你们这群多事的铲除异己,而今这国中是个什么情况,一群把番鬼供成爹的毁书砸坛,不容你我这些侍神拜祖的活在他们的新国之中,那么这些吃死人饭的手艺又有哪条活路,你这么个山门里不受市井烟火的老道,哪会懂得几两碎银就是一家活路的苦!”
第169章 纸扎将
他两眼冒火地猛拍灵桌,桌上的纸扎女人都已被震得半手悬空。
葛元白喉间噎着,吴巽似乎又想口无遮拦往回去骂,怎知被韩不悔拦了个及时,茅绪寿则终于将毛诡那把黑木鬼面的法锏握到了手上,划破了指腹将自己的血滴嵌进了那锏身刻着的符箓之中,边小声朝身旁的王玖镠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