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闻言一怔,眼眶又是一红,道:“我先前等在屋外,却是半点响动也听不得,便想这治伤施针,怎能这样静得反常?往后杨姑娘拦住,有心不让我进来,我便更是笃定……”叹息一声,道:“我虽不通岐黄,可也晓得针扎入穴,不该出血的。眼下你穴道却给刺成这个样子,杨姑娘可有说……说……”
周芷若淡淡摇了摇头,道:“我没那样容易死,也……也不舍得死。”赵敏将素巾一放,抓了她的手,问:“没那样容易是甚么意思?”她语声带了抖,怔道:“究竟怎么说?”
周芷若定定凝了她,眸光在孤灯倒映中更见温柔,微微叹了口气,说:“敏敏,你坐过来……让我枕着靠一会子,好不好?”赵敏依言坐近,将她身子斜揽在怀里,触手下只觉形销骨立,心头一酸,道:“关于这伤势……杨姑娘同你讲了甚么?”
周芷若阖眸道:“此事……当也不该瞒你。”便将先前黄衫女子的话同她说了,赵敏听着,也是思潮起伏,不能安定,听完后只觉背上都出了薄薄一层冷汗,颤声道:“那如今却是还没寻到个能治本的法子,可真叫人踏实不得。”顿了一顿,又道:“那也无妨,总归这世上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大不了……咱们再到那茫茫大洋上去,你抱住我,咱二人一起跳下海去,沉在海底,永远不起来!”
这句话是当初在荒岛之上,赵敏曾对她吐露过的言语,只不过彼时两个人心中各有所图,这话掺真掺假,也不知真心几何,到时至今日,二人再无隔阂算计,却方是真真切切之心。
周芷若听她说得诚恳,心里也感甜蜜,倚在赵敏怀里,良久良久,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听着外头斜风骤雨,飘不零人心。
到得次日清晨,大雨止歇,周芷若一梦好眠,悠悠醒转时,只见赵敏坐在对面椅中,身前不知何时置了一个小药炉,她正望着药炉中的火光,凝思出神。
“敏敏。”周芷若唤了一声,坐起身来,赵敏便才抬头笑了,走过来替她敛衣,问:“寝得可好?”周芷若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却听房门被人轻扣,一道冰冷的嗓音在外道:“周姑娘醒了么?”
“刚醒来的。”赵敏应了一声,走去开门,黄衫女子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便映在眼前。“杨姑娘。”赵敏招呼了一句,暗想她来的好早,又见她冲自己点了点头,侧身进来,兀自行到榻边给周芷若号了一回脉,又自顾自的坐到药炉旁的椅子上,却是一言不发,也望着炉火,好似在想着甚么。
赵敏去留不是,忖了半晌,终是坐到榻边,忍不住问道:“杨姑娘,这脉象……如何?”黄衫女子这才抬了抬眸子,道:“周姑娘如今的阴阳两股内力已通任脉阳维,属于奇经八脉之内,这奇经八脉犹之湖海,蓄藏蓄积,要平息其间的阴阳相克之息,却又是为难得多。”
赵敏此时已听周芷若说过昨夜被张无忌化去九阴内力之事,闻言道:“哪怕芷若如今只剩下一两成九阴真气,也会有阴阳相克之危么?”
黄衫女子道:“她体内的玄冥寒毒固结于经脉之中,又因一身邪路的九阴真气,无法以九阳神功祛除寒毒,此乃症结所在。原本昨夜遇上张教主至刚至阳的九阳真气,周掌门那些九阴内力已化去无形,这原是好事,若能尽数化散,便可以九阳真气祛毒,则性命无忧矣。但如今周掌门丹田之中始终有个九阴真气的根在,以此身冒然祛除寒毒,恐有危险。”
周芷若心中一动,开口道:“杨姑娘所说的祛毒之法,是——”黄衫女子将目光从赵敏身上收回,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九阳神功。”
赵敏惊道:“要周姊姊修习九阳神功?”想了想,问:“既是阴阳相克,那……令她先散尽一身九阴功夫,再练九阳神功可否?”黄衫女子只是摇头:“此时已然迟了。她修习速成九阴之法已久,内力本就不甚纯正,又被三僧打通穴道,少室山上再独战群雄,内力大乱,体内阴息交缠固结,已融在心脉之中,仿与自身合为一体,正可谓功在人活,功散人亡。”
赵敏道:“可若她体内始终有九阴真气,如此阴阳相会,实也担着走火入魔的偌大风险,芷若眼下的身子,如何能并行九阴、九阳两大神功在体?”黄衫女子阖眸一叹:“是以我说,此法只得四六成把握。”她看赵敏脸色苍白,想来心中忧愁,又补道:“除非……有人用数十年的功力来助她打通所有奇经八脉,再以数十年功力来引导她体内的阴阳二气,便可将活命的成算提至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