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话不多说,摸出二十两重的纹银扣在柜台上,向小厮道:“先取两匹青垂云纹锦来。”
小厮见跟前沉甸甸的银子,不由瞪圆了眼睛,心想这青垂云纹锦是店里最好的青缎,不料这汉子看似其貌不扬,出手竟如此阔绰,却是为个村女打抱不平,不由又惊又奇,一时呆了。
赵敏见状脸上微微一变,不等小厮跑腿儿去,抢先说道:“这位客人是在说笑?小女子这一身粗布麻衣,像是买得起上好青缎的么?”
那汉子抿着嘴唇,似笑非笑,说道:“小人说令这店伴取青垂云纹锦来,那是见他店不算大,再好的料子只怕也拿不出。其实姑娘此生穿过的绫罗锦缎,比这缎子店里更好得去了,左右是这小厮有眼不识泰山。”
赵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二话不说,搁下绸布,就要夺路而出,那汉子脚下更快,抢先将她拦在门口,说道:“姑娘休去!小人也是奉命来寻!”
赵敏听罢更无怀疑,知晓定是家中派人来寻,眼下再仔细打量此人,脸色沉沉,已认出他来,说道:“赵一伤,我哥哥何时落魄如此,要你们神箭八雄也扮作平民来做探子了?他手底下竟无人了么?”
赵一伤这化装本算得精妙,赵敏头一眼也并未认出,不过他从前多跟随在赵敏左右做事,仔细分辨也能识出,当下见被她识破,也不奇怪,索性扯去脸上粘的假须,抱拳道:“还是姑娘智多胆大,不以男装行走,瞒得家里小爷好苦,正是将手下探子尽数派了出来,好容易查到姑娘的行迹,却在少室山左近断了消息,便又命我兄弟八人暗中在镇子里探访,小人在此已候三日,总算不负重托,见着了姑娘。”他见说话间赵敏的颜色越发不好,说到最后,忙陪笑上来万福,躬身迎道:“姑娘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
赵敏冷笑道:“哥哥如此劳师动众,这是要我天涯海角也难逃啊。不过如今我功力已复,莫说只你一个,便是你兄弟八人齐聚,想强带我去,也怕不易!”话音未落,呼的一掌拍出,击向赵一伤肩头。
赵一伤拦在跟前,毫不惧退,却不敢与她动手,只顾回避,却是身法移动,缠住了赵敏。那小厮见这二人说了些听不懂的古怪对话,竟动起手来,暗呼求饶,忙奔去叫掌柜来,那掌柜怎料两人皆是江湖中人,寻常铺面哪里敢惹,当下只能认栽,并小厮早避之不及。
赵敏此时所习乃是纯正的九阴真经,武功自不可同日而语,未出二十招开外,伸手一抚,便闭了他的大椎穴,赵一伤周身酸痛难当,跌在地上,见赵敏倩影灵动,就要出门,心想若再任她离去,实不知又要费多少心力去寻,顾不得身处之所,大声叫道:“王爷宿疾沉疴,郡主忍心离去、置之不理么?”
赵敏嚯的一怔,顿住脚步,回过身去,脸上神色已变,问道:“你说我爹爹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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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周芷若替易三娘往少林寺去做苦力,来去几日,却无甚古怪之处,也从未听和尚们谈论谢逊之事。不过她白日里送货品,倒是将少林寺后山的去路摸了个透。
这天同易三娘又送了一趟货归来,周芷若便拉了赵敏的手,道:“婆婆,您在这坐下歇会儿,我同我妹妹给你们做饭去。”易三娘连日来利用她前去摸路子,也不疑有他,恰好此时也要回房与杜百当商议少林寺中之事,便笑道:“去罢去罢,合着老婆子今晚有口福。”
周芷若牵着赵敏到院外一处僻静地,一面打水捡柴,一面低声道:“连去这些日子,少林寺都防范极严,我真成卖布的农女了。”
赵敏凑在她耳边道:“你可别说,堂堂的周大掌门,整日里挑担爬山路,还不能显露武功,将自己弄成这副模样,确是好生狼狈。”
周芷若这几日做尽粗使,又碍于伪装,虽说她自幼于峨嵋长大,如今更是一身武艺,做这些杂活自也不在话下,可总归疏于歇养,整个人疲累了不少。眼下听得赵敏嗔恼的语声,周芷若便笑着去执她柔荑,拉在心口紧紧贴着,叹了口气,故作伤心道:“我连日辛苦卖力的挑担,本想着跟婆婆讨几匹花布来,给我家妹妹做新衣穿,可眼下你却是嫌我了,这该如何是好?”
赵敏嗔道:“谁要你买,我自己难道不会做衣裳么?”想起偷偷在为她缝衣,一颗心甜丝丝地,抽出被攥着的手,替她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眸光爱怜,道:“金毛狮王的消息,确是不易探到。”
周芷若道:“少林寺中藏龙卧虎,不宜轻举妄动,那里进出的僧人嘴又紧得厉害,竟是半点风声也不露。”赵敏柳眉微颦,道:“眼见都七八日了,依我说,便回来罢。总归峨嵋派是要去屠狮大会的,届时谢逊的下落自然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