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道:“我知常遇春用兵如神,已分兵三路,中间但使少余人去劫寨放火,却教两路军抄出他寨后,看火起为号,便出兵夹击。大哥再看一时半刻,便可见我包抄的两路兵马。”
王保保哈哈一笑,朗声道:“好计!为全你之谋,为兄更要自引精兵,为你再添一路,三面夹击,这便先去断他的后路!”一声令下,纵马而出,他左右骑兵跟随奔去。
其时当先的元兵已抢入寨中放起了火,常遇春果真识破,伏兵杀入,本已将放火之兵斩杀不少,忽然赵敏的两路兵又齐出。明教中人不知飞兵多少,只能以五行旗阵法抵御。
远望过去,但见赵敏的两路人马似湖汇入海,冲将而来,五行旗众宛若一条长龙,被冲之而断。常遇春也不慌张,先引一队残军,夺路而走,待将元兵引入朱元璋的伏圈之中,不料正在半路,却撞见等候的王保保,二人狭路相逢,又皆是勇猛之将,当即斗个不休。
周芷若此时并没入寨,她跟着那两路人马中的一队奔驰至营寨外,便即停住,兵士奋力作战,未曾留意『方小大人』的去向。
待兵马去远,周芷若弃了马匹躲进一旁草丛,又怕给人察觉,兀自走出十几丈去。但看两军厮斗不休,生杀不过转瞬之间,心中暗道:自古一次出征,能活着回来的人又有多少?汝阳王麾下的勇士碰上常大哥手下精锐,这番恶斗更狠于我少时见父亲作战。敏敏志向远大,要是今后时日久长,她多历战场,倘使有个万一……思及此,心中也不禁有栗栗之感。
出神间,忽听得一道丽音轻轻地喊道:“周姊姊,你在这儿吗?”周芷若探出头去,见到赵敏身穿男装锦袍,站在她适才所骑的宝马旁,远处是越烧越旺的火光。
赵敏隔了一会儿,不听有人回答,只围着马匹在四下寻找。忽然见人自草丛里钻了出来,定睛一看,周芷若摘了斗笠,正站在十丈开外。赵敏面露喜色,纵身而前,紧紧握住了她手,叫道:“芷若,叫我好找!”
周芷若看她周身,问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没受伤么?”
赵敏笑道:“我如此机灵狡诈,谁能伤我?你快随我来。”
两人不敢多耽误一刻,沿着草间小路悄然奔走,周芷若被她握着手,只觉无比踏实心安。赵敏引着周芷若左拐右绕,路上迂回曲折,她却步步熟悉,像是早已行过多次一般,待从树林中穿出,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条山路,更见此间已藏得一匹骏马,周芷若不由又佩服起赵敏行事之缜密周全来。
赵敏情知王保保有勇有谋,只怕不时便觉察她计,眼下可谓一刻也争,忙解下缰绳塞进周芷若掌中,说道:“十香软筋散的解药在我大哥身上,今夜我打定主意先救你脱困,不好去打草惊蛇。你现下只速速去了,往后我便不能亲自前去,也会令手下将解药送到你手。”
周芷若闻言一怔,已无心去想甚么解药,口中只喃喃得那一句:“你不能前去……你说不能亲自去……”
赵敏涩然一笑,说道:“短时候怕是不能了,出了这样大的事,爹爹和大哥定然看我得紧,只怕更要禁我的足。你……你好生保重,我看过路,自此处你一路快马加鞭,不会当头遇上官兵,但凡到得定海,会到你师姊妹们,也不怕有官兵赶去捉拿啦。”
周芷若听着她一字一句安排,无不妥当,知晓她连日来为救自己,可真是劳神费了不少心思,心中感激,说道:“这几日累你煞费苦心,我真不知该说甚么话才好。”
赵敏笑道:“你跟我之间,还需得说这个话么?”从袖中取出一物,捏在手心里,深吸一口气,道:“这武穆遗书……我先前从方珩那里拿来,现下也还了给你。周姊姊,你好好去做掌门人,我这里没了你非取回不可之物,你也……也再不必回来,免得倒丢了性命。”一句话说到最后,语声已是越来越低,似有啜泣。
周芷若大吃一惊,没料到她竟肯将武穆遗书归还,颤声道:“你……你不要了?”
赵敏满目柔情之态,轻轻说道:“还要甚么?经历过这么些事,我只怕壮志酬时,就永失所爱。此等生死大事,毕竟再不可挽回,若是那样,我今生也不能快活。”
周芷若听着她的言语,晓得她是将自己放在了抱负鸿图之前,心中大震,再凝着她的神态,仿佛两个人此番当真要分手失散、难有会期,原本伸出去接兵书的手僵在半空,怔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赵敏凄然一笑,把写着武穆遗书的白绢塞进她衣襟,说道:“事不宜迟,你上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