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道:“那日别后,我携了教主去蝴蝶谷找我师叔胡青牛,往后教主医好我的伤,我便离开谷中,自此都在明教行军作战,不想几经辗转,这多些年,竟还能再见主公一面。”
周芷若叹道:“我早已不是甚么主公了。”念及身世,过往数数,烟云一般缭绕心头。又想起与赵敏相处种种,细想而来,竟当真无几刻抛却心结的欣忭。到底眼角一酸,却强忍住了,叹道:“说到身世,却真是造化弄人。”
常遇春观她眼底黯然,不由慰道:“如今这样也好。”想张无忌本该是武当弟子,如今却做了明教教主,而周芷若原为周王亲女,竟又成了峨嵋掌门,所谓命数,当真十分奇妙。
周芷若抿着唇不置可否,隔了半晌,才道:“是张教主要你过来找我的?”
常遇春道:“不错,教主命我来请主公……”他一时难改失语,哦了一声,又道:“请周掌门过前厅一叙,有要事相商。”
周芷若道:“这么晚了,有甚么事?”
常遇春笑了笑,说:“像是要讲成婚的喜事。”
周芷若闻言一怔,敛下眉道:“我晓得了,咱们这便去罢。”
常遇春察言观色,但见她眉目低敛,全无半分娇羞欢愉,不禁奇道:“怎么瞧你……似是不喜?是揪心教主和你武林正道掌门的身份么?还是为了周王那条‘不可再入明教’的遗嘱?”
周芷若道:“常大哥多想了,即便我如今已是峨嵋掌门,到底也同明教一般,皆以……以安天下为己任,纵是我与张教主成了婚,峨嵋仍是峨嵋,明教也是明教,并不混而为谈。”明教之号,本是『驱逐鞑虏』,但她想到故人,这几个字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改做一句『安天下』,其中旧情不忘,不必尽说。
常遇春闻言,半带玩笑般道:“既如此,那周掌门是不喜咱们教主了?”
周芷若敛眉道:“常大哥这又是哪里的话,张公子武艺超群,乃当世英雄,能与他共结连理,我自然欢喜。”
常遇春论行军作战乃是当世的猛将豪杰,可讲到儿女情长,却到底不甚了了,眼下听周芷若言语,沉吟了一阵,倒也没多心思,只道:“是……是,算起来,由你做这明教的教主夫人,也是该当。”
二人行到前厅,只见张无忌已端坐在上,杨逍立在下首,见了周芷若到,张无忌面露喜色,忙唤她入座。“芷若,如今咱们已到了濠州,我思虑再三,只觉那日咱们说的事,确然是早办的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芷若眉目低敛,轻声道:“依你决定便是。”她这话落地,杨逍暗自舒了一口气,张无忌更是欢喜,不住道:“那便好,便好。”当即朝下吩咐道:“杨左使,便劳你参详一番,替我二人寻个黄道吉日。”
杨逍领命,张无忌又对常遇春道:“常大哥,幼时你与芷若多少有些渊源,不如为她做个证婚人如何?”
常遇春望了周芷若一眼,只见她仍是垂着眸,面上淡得看不出情绪,抱拳道:“谨遵教主之命。”
杨逍做事很是利落,没过几日,便选下三五个好日子,拿来给张周二人挑择。
这定吉日一事,张无忌想顾着周芷若感受,便去询问她的意思。其时午后风微,周芷若正在院中练剑,但见她手持一柄青锋,青衫飘飘,一刺一回间颇得灭绝师太的真传,只不过翻来覆去,使的都是那一招自改的『千峰竞秀』。
张无忌对峨嵋派武学知之不多,见她练得入迷,也不愿打扰,便立在一旁静待。此时他先前派出的教众来禀报,说弟兄们分头赴各处打听谢狮王的下落,岂知不但成昆的踪迹难觅,连陈友谅也突然音讯杳然,不知去向,营救谢逊之事变成了全无头绪。
张无忌心下忧愁,实不知如何是好,此时周芷若收剑已毕,一手背剑在后,青衣款款,行至他跟前,说道:“张教主既是茫无头绪,怎不去大都问问郡主娘娘,求她施以援手?”
她此时额头上微有细汗,中央一粒朱砂便更艳,张无忌看得不由愣神,忙道:“芷若你有所不知。我已拜托韦蝠王去问过赵姑娘,她说近来忙于婚事,也没见到我义父。韦蝠王暗中在汝阳王府、万安寺等处探察数次,又窃听他们的谈话,也没发觉任何线索。”
周芷若闻言浑身一震,唇动了动,慢慢抿成一条薄线,眼眸中光彩也变得暗沉,向张无忌望了一眼,说道:“张教主,我适才独个儿修习内功,有些地方不甚明由,想请你指教。你肯教我么?”
张无忌笑了笑,道:“咱们马上就成亲了,怎么忽然还跟我生疏起来?你要我教什么,我便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