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神功本就是玄冥寒毒的克星,自然药到病除。”张无忌道:“那风云三使的极寒内劲的确厉害,便是我给点中穴道,也要花些时辰方可冲破。周姑娘早该毒发,却硬是压住这股寒气,但体内的九阳内力不足,遭遇阴毒反噬,此番当真凶险。”说到这忽然又想:她内伤发作,怎么竟也不吭声?是了,定是方才亡命奔逃,只得咬牙死撑,不及顾得上说。又见殷离和赵敏接连受伤,眼下无不虚弱,他心中忿忿,暗怪:这一切都是那些胡人害的。
猛听得后梢上众水手叫道:“敌船追来啦!”
张无忌方珩闻声,当即齐齐奔出,到后梢一望,只见远远一艘大船,五帆齐张,乘风追至。黑夜之中瞧不见敌船船身,那五道白帆却是十分触目。
方珩叫道:“熄灯!”顺手拾起梢公喝茶的茶碗,对准桅杆顶上的风灯砸去。呛当的一响,风灯熄灭,四下里登时漆黑一团,只是那风帆既大且白,苦于又不能收蓬。他望了一会,见敌船帆多身轻,越逼越近,心下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张无忌道:“若是给他们追上,只有让波斯三使上船,跟他们在船舱之中相斗,当可藉着船舱狭窄之便,使三人不易联手,作为障碍,逼令波斯三使各自为战。”
此时小昭已把殷离身上盖了薄被,好令她安睡,又道:“赵姑娘,周姑娘,你们好生歇养,我上甲板去瞧瞧公子他们。”
赵敏这时已缓和了疼痛,歪在一旁,大抵是因着失血过多,面上和嘴唇都还在发白,见着小昭走出,朝旁轻声道:“还冷不冷?”
周芷若也慢慢调息了内力,看赵敏面色惨白,不由道:“自己连说话都喘了,还有气力关心别人?”
赵敏嘴角微扬,道:“你不喜欢我关心别人吗?可我是在关心你呀,这怎能一样?”
周芷若听她在生死之余还不忘揶揄,叹道:“赵姑娘,你方才出全力相救,我当然很感激,可若是为着你心中的愧怜之意,却又何必拼命——何必拼命?”
赵敏细声道:“从前你也曾问过我,分明咱们本是仇敌,为甚么我总是待你亲亲近近的?那会子我对你说,兴许是因着我那封王拜将的家中害了你孤苦,我心中觉得对你不起,为求偿还,才想好好待你。但适才我使出那三招时,心中却好像不是那样……当时……我见你要被圣火令砸个脑浆迸裂,心中便甚么也不能想了,但究竟为甚么,我却也说不上来。如今提起,自己也觉得好生奇怪,好像我这是……起了与你同生共死之念啦。但……怎会如此呢?”说着心中一动,又默默自问了一遍:是呀,我怎会如此?
她想了想,又兀自笑了起来:“兴许我就是个精于算计的小人呀,还念着和你定下的三年之约,念着你还欠下我一件事没做,盘算着自己要吃亏,便怎么也不能让你来个死无对证。”
周芷若听她如此说,又忆起先时生死一瞬,自己心头也是在想和她的三年之约,不由道:“赵姑娘,倘若有些事未曾生得,你我之间,惺惺惜惺惺,岂非是好?”
赵敏心中一动,道:“我心里也盼望这样,咱们快快活活的,就像从前你初识赵敏时……”她说到这里,又想起那天二人决裂之际,不由神情恍惚,兀自喃喃念道:“可我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女儿,当今圣上亲封的绍敏郡主,赵敏这两个字,不过是……是我……”一句话到最后,喉咙发酸,再也说不下去。
周芷若一怔,低敛下眉,眸光黯淡,似又见到那日万安寺宝塔的烈火,心里一酸,也呢喃道:“我绝不可与你相交盟好,不可与你缔结为友,否则……否则……”
她想到万安寺中发下的毒誓,不禁后背一凉,却听赵敏语声细柔,宛如春风,拂过耳畔:“周姊姊,有时候我独个人想一想,倘若我不是蒙古人,又不是什么郡主,只不过是个平民家的汉人姑娘,那你或许会对我好些。”
周芷若回过神来,叹然道:“你明知我待你不好,往后便不要拿自己性命去开玩笑。”
赵敏哼的一声,嗔道:“我要不要性命,跟你有什么相干?”说着眼波一转,又道:“那么你呢?张教主方才说,你强忍毒发……那时在岛上,我分明叫你自己走了,别来管我,你又做甚么宁可被阴毒疼死,也要背我出来?”
周芷若望着她,顿了一顿,道:“那也是你以拼命三招相救在先,此恩不能不报。”
赵敏冷笑道:“好啊,果然你不过是想还我的债来着。倘若我没让你欠了恩德,便受的伤再重,你也见死不救啦。说不定更会在心中说:谢天谢地,赵敏这个刁钻凶恶的妖女终于要死了,可免了我多少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