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玦拉着陈行间的胳膊就开始碎碎念起来,整个房间里都是他认真解说动画片的声音。
他自己一个人自顾自说了好大一会,这才发觉陈行间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于安静了。
连玦不满地扯扯陈行间的袖子:“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嗯?”
陈行间回神,将自己的手从袖口里抽出,将刚才连玦掀开的厚毛毯重新给人掖好。
连玦将手里的遥控器撇到一边,皱起眉认真端详起来了陈行间的面色,片刻之后认真下了结论:“你心里有事。”
陈行间还没开口,连玦反倒是自己生起了气,直接背过身去:“什么事让你回家了还得想着?就连我跟你说话你都听不见!你要是嫌我烦,我以后就不下来等你!”
陈行间失笑,掰着连玦的肩膀让他坐直了身子:“就这么陪着我,是不是过的挺开心的?”
连玦仰头,认真思考:“算是吧,最起码你有很多钱,可以买很大很清晰的电视,能给我买特别闪的宝石。”
陈行间不大满意,心里却也有几分庆幸,他凑到连玦身边还没开口,连玦又补充道。
“你除了脾气很烂、除了总是吃莫名其妙的飞醋很难缠、除了脑子里天天都是想着那种不健康的事、除了疯起来很吓人之外——”
连玦拉长了尾音,陈行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悄悄支起来耳朵。
“——你还是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我想喜欢你。”
陈行间如释重负,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录音笔,塞进了连玦的掌心。
连玦感受着手里方方正正的形状,随口猜测道:“什么啊?不会是求婚戒指吧?我告诉你,没有玫瑰花没有氛围感投影仪没有端着相机全程录像的摄像师,我是不会同意嫁给你的!”
他又捏了捏边缘,不像是丝绒盒子的质感,正中央有一个圆圆的小按钮。
“这是什么?能摁不能?”
陈行间忽然拦住连玦的手腕,语气认真:“连玦,那一会儿要多想着我的好,知道我还会对你好。”
“什么意思?”连玦有些迷糊,抬手将圆圆的按钮给点开。
录音陈行间做过了一遍简单的处理,隐去了他说话的声音,只剩下连庆福的自述。
尘封的故事顺着声音开始逐渐抖落掉身上的灰尘,露出原本的形状。
“我和于瑾在京城认识,她掰了一半的面包给我,我们相爱了”
“李方雅说村里人生孩子都这样,我就没管,结果她大出血,人没了。”
“孩子?孩子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了兴许是送人了?”
字词仿佛荡到了半空之中,绕着他的脑袋左右盘旋。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连玦只觉得脑袋里剩下一片的空白,什么都想不明白,周围只有动画片播放着的音效声,远远的也听不清。
“那个女人不是我妈妈?”
“是,你妈妈叫于瑾,是个很温婉秀气的女人。”
“连庆福说的那个不见的孩子,是我?”
“是,李芳雅在里面动了手脚。”
“你早就知道?”
“是,拿到了证据这才敢告诉你。”
两人近乎称得上是僵硬的一问一答结束,谁也没再开口。
连玦慢吞吞的,像是小蜗牛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膝盖里,后背上似乎也结出来了一个硬邦邦的躯壳,把自己罩在了里面。
几滴泪顺着眼眶坠到了沙发上,将浅色的沙发晕湿了一块,分外扎眼。
连玦抿着唇抬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反倒是将湿痕蹭开了一大片。
他盯着碍眼的痕迹不愿意停手,擦的泪珠顺着眼眶掉,擦的指尖通红,皮肉要被生生磨掉一层。
“连玦,连玦”
“不准擦了,乖乖的!”
连玦像是没听到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双手被束缚,头被强制性地塞进陈行间的颈窝里。
他听见陈行间叹出一口气,低低的,几乎听不真切。
“小玦,想哭就哭了。”
“有我陪着呢,有我对你好呢。”
连玦鼻尖一酸,泪水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呜咽声怎么都压不下去,随之转变成了哭嚎,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在沙发上坐不稳身子。
十几年的苦和酸涩全数宣泄在了这一场的哭嚎里,泪糊了满脸,后背抽抽的痛。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妈妈不会那么对他。
所以这么多年过的这么苦,气到极致开口说恨也添上了个应该、添上了个或许。
他没错怪妈妈,妈妈不会怪他的。
连玦哭,陈行间就坐在一边陪着,任由泪像是雨水一样打湿了他小半个肩膀。
许久之后,连玦的哭声渐弱,额头小心抵上了陈行间的颈侧,声线里带着浓重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