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石榴树由光照原因,斑驳叶影悉数印在端正站着的柏唸身上,夏季的白袍布料似乎更柔软轻薄,贴在皮肤上显着腰身若隐若现。
他背着双手转着翡翠珠串,风吹起他束起的长发,耳饰换了银流苏,镂空中心钳了绿翡翠珠子,随风泠泠作响,夏日瞧着清爽万分。
方才如此激烈的争论,他也没抬起睫毛,脚底下碾着一颗小石子,翻来覆去的碾着,不知道在寻摸什么,等几双眼睛都盯着他,几秒后,他才回过神,把备受折磨的小石子踢走。
抬眸扫一圈,最终落在蓬噶脸上,面无表情的脸几乎在瞬间就切换得体笑容:“牛的事神女不会怪罪你,依旧会庇佑你们家一切顺遂,我让他们赔你钱,至于以后,不允许再虐待奏闽。”
刚刚还一副厌倦的、百无聊赖的样子,这会儿竟仿佛像在认真倾听。
装模作样的时候和我挺像——路北庭心里想着,有些小骄傲。
“不成!”
这蓬噶倒有趣,说是敬仰神灵吧,他竟然反驳达灵的话;说是不敬仰神灵吧,他又要为死去的小牛讨公道。
他怒目圆睁,浓眉一横,死活不肯罢休,说牛要外地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奏闽是他弟弟,他想怎样就怎样。
要是都不允许就去万物殿闹,再不行就去檎山请嫡系祖宗出山做主。
他还说:“我看你这个村长能做多久,到时候甭管硝雨还是蒲飒,这些事我都知道,肯定是你陈朝之在暗中帮忙搞鬼,现在寨子乌泱泱,都是你一手促成!我通通告知祖宗!”
陈朝之气得不轻,拳头骨骼握的咔咔响,胸脯起伏明显,差点站不稳,下一秒蒋悦忽然出现扶住她,担忧问着有没有事?
那速度快得很,路北庭只感觉到身边撩起一阵风,人就闪现过去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陈朝之皱起细眉,“不是让你先回招待院么?我没事,你快先回去——”
话未说完,蓬噶见到罪魁祸首,三步并两,一把将蒋悦猛拽过去,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拿着把砍牛草料的柴刀。
他力道极大,动作粗鲁,蒋悦被拽的一个趔趄,跌跪在粗糙的地面,双手狠狠地磕在专门劈草料、木头的木墩子上。
“蓬噶!”陈朝之声音惊恐到嘶哑,“你别乱来!”
“怎么了?你一个小小的村长要抓我?那不能够,她弄死我的牛,我砍她一双手,一点都不过分!”蓬噶钳制住蒋悦,神经质似的举着柴刀对准陈朝之。
“你、你先冷静,我们好好商量,现在这社会杀人是要坐牢……”
在陈朝之与蓬噶对峙之时,路北庭从背后悄摸靠近,柏唸与他对视一眼,默契的知道对方心中想法。
再拖几秒就能卸其凶器——
“不要打人!”奏闽突然从地上爬起来,不要命的扑上去。
路北庭用尽二十多年的教养都没压住,无声骂了两个字。
声音如拉警报器,蓬噶立即下意识挥刀要砍蒋悦,奏闽猛扑在她身上,然而痛感久久不至。
“不要!”陈朝之惊呼地抱住蓬噶的手。
路北庭如离弦之箭冲过去,柏唸却用尽全力一把将他掀到旁边,同时,陈朝之也被掀倒在地上,蓬噶暴躁症达至顶峰,挥刀乱舞。
“小心!”
刘组长又怂又急地喊。
迟了,所有事情在千钧一发之际,路北庭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喷溅的一片血。翡翠珠串轰然断裂,有那么一瞬间,天地都凝滞了,散成数不清多少颗珠子悬在空中,眨眼后恢复正常,啪啪嗒嗒掉了一地。
柏唸抬起挡住的左手刹那间破口,血流汹涌而出,不消几秒就染红了白袍。
路北庭反手精准抓住蓬噶的手腕,下一秒骨头咔啦一响,刀瞬间掉地,再蹦起拳头揍在蓬噶脸上,一脚将其整个人踹倒进牛棚的水槽,水花迸溅,工具稻草哗啦倒一地。
路北庭几乎把人撂倒的同时就去看柏唸的情况。
他的左小臂松松垮垮垂在身侧,仿佛与关节脱离一般,瞧着像砍断了,鲜血淋漓,从豁口直直滑过手腕,在指尖凝成滴状掉在泥地。如果单单看他的脸色,除了苍白些,毫无受伤的迹象。
“刘组长,叫救护车,叫救护车。”路北庭嗓音又哑又抖,他听到自己心脏的剧烈跳动,一双手的力量不敢重握,又不敢轻握,忽碰忽离的,想看伤势,迟迟没能落下,就像急促地呼吸,怎么克制都稳定不下来。
“好好好!”刘组长片刻不敢耽搁,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不用叫。”柏唸喉结滚了滚,深吸口气,看向路北庭,“别紧张,我没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