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那些流氓的手是怎么回事,她笑着说那些人是罪有应得。
果然是她干的。
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咖啡,说这么好的咖啡店怎么可以因为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虫而关门呢。那一刻,我不觉得一丝一毫的开心,心里只有恐惧,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我却好像成了她的共犯,双手沾满了他人的淋漓鲜血。
我下了逐客令,让她快点离开,但是她坐在那儿纹丝不动,就像是一尊威严的佛像。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是我太软弱了,或者是我太喜欢同情别人了,我竟然流出了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面前空荡荡的咖啡杯里。她缓缓地伸出手,擦拭着我眼角的眼泪,叫我别哭了,说我哭起来不美。
“雨”不喜欢看自己人哭。
她说她只是想保护我,因为我很像她的妹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天呐,那不正是那天我初次见到她的感受吗。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巧合,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是快刀斩不断、洪水冲不垮,极力躲闪也躲闪不掉的缘分。
只是这缘分的未知来源让我害怕。
我问她究竟想怎么样,她说她帮我解决了咖啡馆的麻烦,问我能不能也帮她一个忙。我很好奇这么神通广大的人,怎么可能会需要我的帮忙呢。我没有立刻答应,只是试探性地问她是什么忙。她说以后就会告诉我,她现在只想要我发自内心的一个承诺。
我并不是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便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我话音刚落,她突然坐直了身体,缓缓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指着桌上那两万块钱说这实在太多了,我真的不能收下。她说以后我得到的,将会是这里的几百倍,几千倍。
我不懂她的意思,其实她当时说的话我大多都不明白。外面的雨还是很大,刚才还下了逐客令的我,此时此刻却劝她晚一点再走。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着下雨好,雨能洗干净这个污浊的世界。当她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迷朦的雨水中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只是这个梦暂时无法判断是美梦还是噩梦。
大概在一个月之后,我的手机里莫名地出现了那个名为“RAIN”的软件。我知道这个软件和她有关,因为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手上有个纹身图案,就是这款软件的图标。三个雨滴,呈四十五度角倾斜。
我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一个X级任务,在河北廊坊的固安县有一家网红咖啡馆,那家店的地下室涉嫌生产大量二十元面额和五十元面额的伪钞,组织要我找机会潜入其中,拍下这里制作伪钞的证据。由于现在移动支付非常普遍,使用现金的频率大大降低了,所以这项罪行一直没有被当地警方发现。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家店的老板其实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早在四年前举办的华北地区咖啡冲煮大赛中,他和我一同入围了京津冀地区十强,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一个温文尔雅的人背地里做的竟是些这样的勾当。
那次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因为我和他接触的时候,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我,而且丝毫没有防备之心。那次任务,我拿到了二十八万元的酬金。虽然数字很诱人,但是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我不喜欢过这种危险的日子。本以为那次任务就算是还她一个人情了,结果事情并没有完。
后面我又接到了其他任务,我很抗拒,但是又鬼使神差地去执行了,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雨”控制了一般。因为接触的社会阴暗面越来越多,我也不敢一直固定待在店里,所以索性把店抵押了出去,休息了挺长一段时间,反正组织给的钱也够我躺着花很长时间了。
真不知道这种饮鸩止渴的生活,何时是个头。
叁拾贰:长谈(中下)
徐冉菲说完之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湿漉漉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那股味道,很像是淋过雨的木槿花。
“那个女人你们还有谁见过吗?”徐冉菲问。
大家都纷纷摇头。
江影墨吸了吸鼻子,说:“接着就我来说吧。”
众人纷纷正襟危坐,觉得接下来听到的肯定是热血燃魂的高能爽片。
其实跟你们比,我的命应该是最不好的,因为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母。我从小就是在成都的一所民营福利院长大的,但我并没有因此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因为我的养父养母待我如亲生父母一般,所以我不觉得自己缺少双亲之爱。
在福利院的那十几年间,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是真的开心,不是那种假装的开心。如今的人活得宛若行尸走肉,完全是因为觉得生活没有盼头,但我不觉得,那个时候,我却觉得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