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停车,关妍侧首看向林向昀,故作惊悚口气阴森,“林老师,我该不是大白天撞鬼了吧?!”
“林欢,我侄女。”林向昀平静道,“先天残疾,听障。”
关妍意外一怔,“完全听不见?”
“有一些残余听力。”林向昀提醒她绿灯亮了,目视前方沉默一阵,“有人说,是因为母亲怀孕时受到强烈刺激,影响了孩子的发育。”
“不可能,这比我撞鬼还不可信。”关妍冷笑,“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让我因此而内疚?自责?”
林向昀没言语,转眸掠过她握方向盘的左手,“你今天没戴婚戒。”
“当了。”关妍接得利索。
“你舍得?”林向昀皱眉。
“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应该比我理解得更深刻,林老师。”关妍要笑不笑地,腾出手从置物匣里摸出烟。酒店附近没有女士烟卖,随便买了包黄果树,她实在抽不惯,又扔了回去。
没扔准,林向昀把烟盒拨进置物匣,轻轻说:
关妍顿了一下,斜过眼睛觑他,“想套我话,没门!”
余下的路,关妍全程冷脸,林向昀也知趣,将沉默进行到底。
到了城南汽修店,老板不在,学徒说他出去拿配件,很快回来,让他们进店里等。
出乎意料地,曹征也在,来修他的破桑塔纳。抽烟喝酒熬大夜,嗓子和车子一样哑火,看见林向昀和关妍同时出现,他眼睛里直冒火星子。讲不出话干着急,曹征把林向昀拽到一旁,虎视眈眈瞪他。
“扁桃体发炎?”林向昀不厚道地笑了。
曹征点头,飞一眼笑盈盈双手插兜看着他们的关妍,再瞪回林向昀。
艰难扯开破风箱似的嗓子,“你们两个啷个又搞到一起了哦?!”
“哥,注意措辞。”林向昀压下嘴角,“我学生把她车剐到了啰,我带她来补漆。”
“真嘞?”
“不信你个人去问她。”
曹征真去了,慢吞吞踱着步子来到关妍面前,“修车嗦?”
觉得他声音刺耳,关妍掏掏耳朵,“对头。你不肯破例放我出苍莱,我没得办法,只能粑到起(黏着)林老师。毕竟对我友善嘞人,不多。”
“你莫话里带刺,像别个对你友善,自己要先学会以诚待人。”曹征也跟她玩起打机锋,“比如说少款(炫耀)点自己。广州是大城市没得错,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镶金戴银。你既然回来,我觉得你还是低调点,财不外露,小心真遇到起图谋不轨嘞人。”
“苍莱治安楞个差哦?!”关妍假装惊讶,而后鼓励一笑,“曹警官,你要多努力啊!”
曹征张嘴反驳,却没发出声音。话讲太多,嗓子彻底哑火。
“我车头有矿泉水,我切帮你拿一瓶。”关妍说。
曹征瞠目,你会楞个好心?
“是你说嘞要以诚待人。”关妍保持微笑,“我要告(试)哈,我嘞以诚相待会不会换来你嘞友善。”
到门口,迎面走来个黄毛,瞧见关妍两眼发直,脱口而出:“疯婆娘!”
关妍拧眉,多花了几秒钟,想起他是盘山道上故事挑事的金杯车司机。
没忘记她手持匕首的凶险一幕,黄毛心有余悸,“我是看到起外头那辆宝马有点眼熟,你来搞哪样?!”
“余大元。”林向昀喊他名字,走近解释道,“她是我朋友,车剐花了,来找你补漆。”
“林老师朋友嗦。”余大元当即换了副笑脸,“要得嘛,要得嘛。”
熟人送上门的生意必须做,余大元仍有些畏惧关妍,僵笑着领她去检查车况。
林向昀慢一步跟上去,没走成,被曹征一把拽住胳膊。
出于职业习惯,曹征敏锐发问:“余大元喊她疯婆娘,你晓得啷个回事不?”
林向昀答不晓得,他不信,也一起跟着去看看。
“巧合吧。”
余大元检查完划痕,摇着头对关妍说:“补不起。不是因为你拿刀子黑(吓)我,我不给你补哈。我没补过楞个好嘞车子,店头也没得原厂漆,只能往贵阳调货。你要是能等,不嫌弃我手艺撇(差),我阔以补哈。”
“不修啰。”关妍没犹豫。
余大元松口气,忙对林向昀说:“林老师,你朋友不想补,我就不啰嗦了哈。”又毕恭毕敬喊曹哥,“配件我拿回来啰。你过两天来取车,保证给你修得巴巴适适嘞,开得和飞机一样快。”
难怪没事找事,感情是把金杯当飞机了,关妍心说。
解开中控锁,她挥手示意林向昀上车。林向昀站在副驾那边,没听见似的,扭过头。曹征没看他,而是牢牢盯着关妍,眼神锋利,像是盯一个充满危险的嫌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