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孟思南自己都惊讶了,在孟宗衡的面前,她是那样地卑微,连一次请求都不敢,可是在霍廷锴这里,她却有胆量指使他为她办事。
她更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霍廷锴的心中微微漾起波澜,他以为,她会请他教她弹琴,至少,他遇见过的每一个女人,一定会抓住这样的机会靠近他。可是,孟思南却实实在在地颠覆了他的“以为”。
果然,她的眉眼像他心里的那个人,性子也像她。
霍廷锴沉默了,空气中随即飘起一股异常的味道,叫她连反悔的话都不敢说出口。半响,他在琴键上娴熟地敲打了几个键,一串音律过后,终于道:“好啊,我来帮你联络。”
因为霍廷锴的缘故,孟思南如愿以偿。
国立音乐专科学校的校长亲自引着孟思南去到了学校开设的西洋音乐班。
为了符合西洋音乐的文化,那天,她特别穿了一件墨绿色西洋式长裙,在充溢着阳光的教室里,更显沉静,她期待着见到夏丛忆的那一刻,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目的。
学生们不自禁地往孟思南的方向看过去,阵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未来的电影明星竟能来我们这里学弹琴,真是稀奇。”
“听说是霍家那位少爷安排来的,人倒是长得比报纸上还要好看些,难怪霍少喜欢。”
“这样的人间尤物男人当然喜欢了,我听人说,舞后大选的那天晚上,她和霍少在化妆间……”
那几个女学生越发地压低了声音,然后突然间又是一阵哄笑,想来不是什么好话。
“霍少是何等的眼光,他看重的人,姿色定是好的。不过你们说,我这长相,这身段,将来能不能也当电影明星?”
“咱们都是正经女学生,当什么电影明星,说到底还是交际花,你可真没出息。”这个声音来自那个刚刚走进琴房,扎着卷发马尾辫的女学生,她不服她们说的话,言语间刻薄许多。
“哼,交际花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的,不仅长得好,更要有手段才行。要不然孟小姐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拿下霍先生呢。”
说话人仿佛是有意要激怒那卷发马尾的女学生,她不屑地瞥了孟思南一眼,从她的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孟思南的侧脸,阳光打在她半边的脸上,形成几分淡淡的阴影,轮廓更加分明。她承认她长得不错,可是这份美艳,只会让她更讨厌。
“什么电影明星,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能撑得了几时。”
周围的女学生像看笑话似地站在那里,她们看看孟思南,又转头看看那个卷发马尾辫的女学生,不禁道:“夏丛忆同学,你自己仔细看一看,你长得跟她还有些相像呢。”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孟思南的心不由得抽紧,她转过头去,那个卷发马尾的女学生,便是她们口中称呼的“夏丛忆”,而她们说她长得像她,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我像她?你们可少在这里羞辱我。”夏丛忆道。
“是真的像,你自己瞧,尤其是眼睛。小报上还说,她的眼眸间像极了当年的京剧名伶尤晓梦,我看也是。听说那尤晓梦跟霍少好过,这孟思南该不会正是捡了这便宜吧?”
“她也配跟尤晓梦比?人家是真美人,她算什么。”说罢,夏丛忆懒得再搭理她们,往自己的座位去了。她是要当霍家女主人的人,任凭孟思南就是像天上的仙女,又能如何。
孟思南的目光落在夏丛忆的身上,思绪像沸腾的水翻滚不止,这十几年里,她曾无数次想象过与至亲相见的画面,或哭或笑,或欣喜,或惊讶,但绝不是现在这样,她似乎很是敌对她。
也许是心里的那份愧疚伴随了她十几年,所以对于夏丛忆说的那番话,她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拦在了她的面前。
“不好意思这位同学,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夏丛忆以为她是来挑衅的,所以鄙夷地白了她一眼,言语间依旧毫不客气,“我说,你长得和尤晓梦一点也不像,你比不了她,也不配跟她比。”
这话叫孟思南有些难堪,可是一想到这个女孩的身上流着和她同样的血,她就一点也不怪她了。
“我什么时候说要跟尤晓梦比了,倒是你,你这是在跟我较劲吗?”
“我跟你较劲?”大概是孟思南点破了她的内心,这深深刺激了向来自视极高的夏丛忆,“你……你可真会抬举自己,别以为得了个舞后就了不起,你这种人……”
上课铃声毫无预兆地响起,夏丛忆话至一半,任课的法国老师便进了课堂,她最终白了孟思南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围观的学生们不禁责怪这铃声响得不是时候,一场好戏没能看成,只好散去了。